萧钦毅穿过昏暗的街道,来到一处狭窄的巷子,在巷子尽头他停下脚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捏的皱皱巴巴的请帖,守门的人慌忙闪开,顺便帮他推开门。
一股喧嚣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他越过已经醉醺醺的人们,来到房间最里面。
里面烟雾缭绕,刚进去他就被呛了出来。
里面的人瞧他进来,掐灭手中烟头,走到外面一把款住他的肩膀,说:“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
萧钦毅尽量忍住这里散发出来的难闻气味,说:“有事情耽搁了。”
“什么事情能耽搁住你?”那人不满的说:“每回我们叫你,你从来不参加。”
萧钦毅望了一眼周围,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说:“礼物我送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将礼物放在那人身上,刚要转身,胳膊被人拉住:“你小子百年难见一回出席这样的活动,今天来了,你以为你能走得掉?”
说着他吆喝起来,“兄弟们,萧钦毅来了,今儿大家伙好好招呼招呼他,不醉不归。”
“一定好好招呼。”
萧钦毅的眉头拧的更狠了,他说:“今儿铁定不要我走了?”
“不是不要你走,而是……”
款住他肩膀的人目光环顾一圈,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商洛回来了。”
萧钦毅的眸光顿时变得深邃起来,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朝人群中看过去,在昏黄的灯光尽头,他好像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手插在中山装的裤子口袋里眼瞅着他。
萧钦毅眨了下眼睛,那道身影又不见了,好像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萧钦毅收回目光,淡淡的说:“他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依然压低声音说:“商洛这次回来,特意跟人说他回来就是找你的。”
萧钦毅心尖一顿,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眯起眼睛看着前方,面前的时光仿佛拉长了一般,记忆也跟着流转起来,带着他飞往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
商洛当时是学生会主席,他是团委干部,他们俩人关系不温不火,说不上好谈不上坏。
后来学校宿舍发生大火,他闯进去救人,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当时他以为对方是受害者,没想到在他救人的时候,对方直截了当的说:“你别挡路,别耽误我救人。”
虽然他挺不喜欢他说话语气,但是看在大家都是救人的份上,他也没说什么。
可事情往往就是让人始料未及的。
当时商洛救出来一位女生,那女生天天都去男生宿舍表白,闹得学校轰动,人尽皆知。
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按理说学校会插手管,无奈学校刚刚发生一场大火,学生不整天闹教务处就好,哪里有多余的功夫管这件事?
女生见商洛不理,于是喊话改为写信。
就是因为写信的缘故,萧钦毅跟商洛之间发生了一场战争。
原来那女生见久攻商洛不下,便将目光对准萧钦毅,每天一封,其用词之大胆,言词之犀利,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以至于萧钦毅见到她都绕道而行。
女生见萧钦毅不理,十分绝望,打算用跳楼的方式来向爱人表述衷心。
这一举动可把学校的同学们给吓坏了,恰逢那一天萧钦毅家里有急事,招呼没打直接回了家。
就这,女生跳楼了,虽然没死,但是人瘫痪了。
女生的家人为她办理了退学,回家休养,这件事本来到此一段落,谁知当萧钦毅去到学校的时候,他被商洛揍了一顿。
原来女生因为全身大面积瘫痪,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喝药自杀了。
商洛得知之后,认为这一切都是萧钦毅造成的,从此二人越走越远,直到后面不久商洛离开了上海,出国留洋。
那之后萧钦毅再也没有见过商洛,两个人像是两道永远都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各自行走在各自的轨道当中,直到今天。
这两条平行线终于交汇了。
萧钦毅已经看到了那个身穿中山装的年轻男子朝自己走来。
他双手斜插在口袋里,唇瓣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眸光深邃,整一个翩翩贵公子的形象。
他不说话还好,开口讲话的样子就像是古时候画卷里的翩翩贵公子一般,带着和煦的温暖光芒。
“好久不见。”商洛定定的看着萧钦毅说。
萧钦毅点头,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还记得我吗?”商洛一副优雅的表情看着萧钦毅。
萧钦毅点点头,“商洛。”
商洛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呢。”
萧钦毅说:“你走了应该有十年了吧?”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商洛用一种十分惊讶的口吻说:“原来竟有十年之久啊。”
他的尾音像是打了一个转儿钻入人的耳朵里,萧钦毅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商洛回来跟别人说特地找他做什么?
他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好到会让他惦记那么多年。
“看来你并不怎么欢迎我回来啊。”商洛说。
萧钦毅用一种十分淡定的表情望着他,说:“国外的生活还好吧?”
“是很不错,”商洛非常赞同的点头,他歪着脑袋笑容可掬的看着萧钦毅,说:“听说你也不错,现在已经是大学的讲师了,真是恭喜啊。”
萧钦毅倒是没从他脸上看出恭喜的意思,正要讲话,刚才那人过来说道:“钦毅,你跟商洛当年一个学生会主席,一个团支书,俩人都是高材生,不仅学习好,还深的老师喜欢,现在好容易聚在一起了,怎么说也得走一个。”
话音刚落,那人端起酒杯开始倒酒。
他倒了满满一大杯酒径直递给萧钦毅。
望着那一大杯酒,萧钦毅眉头拧了起来。
却见商洛用一种优雅的姿势端着酒杯,跟同学们谈笑风生,十分的惬意,像是这个宴会是他举办的一样。
“钦毅,来,今晚我们不不醉不归。”
望着举杯的同学们,萧钦毅被迫举起酒杯。
他只是抿了一小口便要放下,被身边多事的同学端着不让放,“钦毅,你这么做可不对啊,我们大家都喝个底朝天,你却只抿一小口,分明是看不起我们,不行,你得全部给喝光光才行。”
萧钦毅望着那一大杯酒,他沉默片刻,说:“我喝了这杯酒可以让我走了吗?”
“那怎么行呢,你走了,把我们撩在这里,似乎不太够意思,今晚,你怎么都得喝个痛快。”
听同学这么说,萧钦毅目光环视周围的同学们,他变得异常沉默。
商洛却端着酒杯饶有兴致的望着萧钦毅,唇角浮现一抹诡秘的弧度,同样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萧钦毅开口,他说:“我喝完这三杯,可以让我走了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本来想起哄的人,看着萧钦毅的脸色,突然不知说什么。
萧钦毅身上其实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类似霸气的气场存在,只是他很少用这种严肃的神情看别人,以至于旁人都忘记了他其实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雄狮。
见不在有人反对,萧钦毅拿起酒开始倒酒。
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萧钦毅同学,不过是酒而已,这么多人看着,难道你就被这点酒吓怂了?”
萧钦毅听出来了说这话的人是商洛。
他放下酒瓶,抬头看向人群中静静站着的商洛。
望着一派斯文的他,萧钦毅脑海浮现出四个字,斯文败类。
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两下,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说:“商洛,如果你想喝酒,咱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喝,但是今天确实不行。”
“我偏要今天呢?”商洛眯起了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萧钦毅。
萧钦毅的眼神儿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厅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萧钦毅跟他对视片刻,商洛忽然笑出声来,他指着面前已经倒好酒的酒杯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多说无益,你放心,没人会说你,你走吧。”
萧钦毅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商洛这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他确实有不能喝酒的理由,尽管商洛用这种方式刺激他,萧钦毅继续自己之前的说辞,端起面前的三杯酒,一饮而尽之后离开这里。
刚出大门脑袋就变得晕了起来。
他揉了揉脑袋,心里不由叹息一声,他确实不能喝酒,但是今天真的是豁出去了,胃里像是谁放了一把火一样,烧的他胃里以及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跟着难受。
他没有在此多做停留,走到巷子口位置,叫了一辆车离开这里,就在他前脚离开,后脚出现一个人。
昏黄的灯光将那人身影拉的老长,他双手斜插在裤子口袋里,目光凝视着萧钦毅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唇瓣浮现一丝笑意,用一种极轻的口吻说道:“萧钦毅,我回来了,欢迎你加入这场游戏。”
正在车上坐着的萧钦毅,脊背上莫名一冷,他下意识回头往后面看去,后面除却一派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