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莫名的氛围在二人周围流动,许久之后,叶零露率先打破沉默,“不知道你说什么。”
同时她用围巾遮住了自己的脸。
“零露。”李斯年像是要下定决心的说:“你……”
“零露,这么早就有客人了?”
猛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李斯年要说的话,同时也打破了他酝酿已久的旖旎。
李斯年转身,看到身后站着一名清瘦的男子,男子气息微敛,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打量李斯年。
叶零露说:“唐时,你来了。我跟你介绍——”
“老板,这本书我买了,多少钱?”李斯年打断叶零露的介绍。
叶零露楞在那里,目光在他们身上巡视一番,确定李斯年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他身份,只好笑着说:“十块钱。”
李斯年一摸口袋,说:“今天没带钱,书我先拿走了,晚点过来还你钱。”
说完便潇洒利落的转身。
看李斯年把书拿走,唐时说:“你怎么让他把书拿走了?”
叶零露笑笑扯开别的话题,问:“你这么早来这里有事吗?”
“哦,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唐时说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叶零露听完,陷入沉思。
唐时说的是有关杜有才粮草被烧的事情。
昨天夜里才见过那个人,今天就听到他粮草被人烧毁,是他做的吗?
见叶零露不说话,唐时喊道:“零露,零露?”
“啊?”叶零露回神,唐时说:“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叶零露本来想把苏幕子的事情告诉他,话到嘴边的时候脑海浮现李斯年对他的戒备,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她改个弯,说:“我在想会是谁做的。”
“我也在想是谁做的。”唐时笑着说:“杜有才可是镇压一方的大帅,谁有那么大的胆量烧他的粮草,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起先我还以为是我们的人,可是我打听了一下他们对此均表示不知道。”唐时的目光落在叶零露身上:“真是奇怪呀。”
“是啊,真是奇怪。”
叶零露拿起一方抹布擦拭书籍上的灰尘,“报社今天很闲吗?”
“报社的日子用水深火热这四个字来形容再不为过,现在局势越来越紧,人心惶惶的就快办不下去了。”
“这么严重?”
“我们这段时间不是一直都在静默么,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有传出去,日本人现在的态度越来越猖狂,我认为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起进攻。”
他分析的是事实,日本人对中国尤其是上海一直都虎视眈眈,大的动作暂时隐藏,但是小的动作却从未断过。
“知道三爷吧,他们为了拿到码头使用权无所不用其极,听说日本人正联合商会准备罢免他的权利呢。”
“到了这种程度了?”叶零露自言自语。
“所以,零露,你应该让你妹妹远离萧三爷。”
叶零露心尖一动,她不是没劝过,甚至昨天夜里特地把自己的根据地暴露也不惜要说服萧连晔。
结果却是他态度无比坚定的说不可能。
本来对这件事情就持怀疑态度的叶零露,被唐时这么一劝,她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内心在想如何劝苏幕子。
“唐时,你知道我说的话她未必会听。”
“不如,我去试试?”唐时说。
叶零露抬头望着唐时,“你去?”
唐时点头,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们也算多年的老友了,你妹妹相当于是我妹妹,看她误入歧途,我比你还要担心。”
当然,唐时绝不止担心那么简单。
叶零露一句话戳破他的心里:“你喜欢我妹妹?”
唐时摸了下鼻子,没有反对也没有承认,他说:“你约她出来之后再与我联系,我就在报社。”
唐时早在苏幕子帮他治伤的时候就对她产生好感了,连他自己都奇怪,这辈子他遇见的人不少,怎么偏偏就遇到苏幕子了呢?
何况他与叶零露在一起时间也不短,怎么就没产生一点类似男女之爱的情感?
偏偏对见了几次面的苏幕子却产生了那种强烈的渴望。
他从书店出来,沿着门口的马路往报社的方向走,就在即将转弯的时候面前停着一辆车子,车门半打开,源春和的面孔出现在车门处。
这会儿逃离已经不可能了,唐时站在那里不动,眯着眼睛看向源春和。
源春和朝身边的人摆下手,便有人上前:“唐先生,源先生想请你聊一聊。”
唐时笑的耐人寻味,“聊聊?不好意思,请问源先生要跟我聊什么?”
来着不善,这是唐时内心浮现的这四个字。
他被强行的跟着源春和一起离开,现在坐在日本人会馆里,面前摆上一只杯子,源春和帮他填满茶水,“请。”
唐时没动,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对面坐着的唐时身上,他问:“请我来只是喝茶?”
“唐先生,听说你在报社工作。”
唐时大大咧咧一笑,“源先生对我的工作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唐先生。”
唐时双手抱臂,眯着眼睛看着源春和,“说出你的目的。”
“叶零露是共产党吗?”
唐时眉心一跳,他想到许多问题,却没有料到源春和会问这个问题。
他脸上依然挂着那股不是多么在乎的表情,但是终究没有刚才洒脱与超然了。
源春和很会观察人,连他脸上那细微的表情都没放过。
见唐时不吭声,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的时候只听唐时说:“共产党?你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回来问他,你是不是共产党?源先生,你是不是得什么妄想症了?见谁都长的像共产党?”
源春和身边站着的人想要冲上来教训唐时,被源春和制止。
“唐先生,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确切身份,你明面在报社工作,其实暗中为共产党传递信息。”
源春和不紧不慢,不急不躁,是那样的稳若泰山,唐时知道他在跟自己打心理战。
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唐时不能贸然开口,便顾左右而言他:“源先生,说话得拿出证据。”
“你要证据?”源春和啪啪拍了一下手,立马有个人被押了过来。
唐时一见那人狠狠的眨了下眼睛,他被叛徒出卖了!
应该说他们都被叛徒出卖了。
那人一见到唐时便大声喊道:“唐时,我被他们打怕了啊,我不是故意要出卖你们的……”
唐时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太容易脱身了。
与其牺牲他们一堆,不如牺牲他一个。
唐时起身,走像被压制的那个人面前蹲下,“你说我是共产党?”
那人楞了一下,“唐时,你不是吗?”
他被唐时眼底折射出来的光芒吓了一跳,忙不迭对源春和说:“源先生,唐时就是共产党,我很肯定,就是他每次给我们开会布置任务。”
唐时冷笑,冰冷的目光像是倒刺一样射在这个人身上。
他一个叛变不要紧,却摧毁了他们辛辛苦苦建立那么久的地下情报网络。
自从发生叛徒事件之后,日本人以及各种见不得他们好的人不知道逮捕了他们多少兄弟姐妹。
原来,原来他就是叛徒。
如今叛徒就在眼前,他恨不得上去一把弄死他。
事实上,唐时动了,他大手猛然掐住这个人的脖子,凶巴巴的说:“你就算对老子再有意见也不能污蔑老子是共产党啊,老子哪里长的像共产党了?你眼睛瞎啊。”
那个人被唐时掐的出不上来气,还是他们强行拉开唐时他才能够呼吸。
他咳咳了几声之后,爬到源春和面前,不停的磕头:“源先生,救命啊。”
源春和目光如冰,直直的射向唐时,他说:“带下去!”
“是。”叛徒被带了下去,源春和走到唐时面前,说:“唐先生,只要你把名单告诉我,我保证会放了你。”
唐时哈哈大笑一声,“源先生,恕我文化浅,我实在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唔。”
他的肚子狠狠的挨了一拳,源春和揉了一下手再次说道:“我已经有足够证据,你是共产党,现在你乖乖说出你组织里面的成员,我保证你会好好的。”
唐时看似一脸轻松,内心则急坏了,他现在无法告诉叶零露自己出事的问题,所以也就无法告诉她,他们内部成员再次出现叛徒。
种种问题萦绕在他脑海,他第一次感觉危险是那样的近。
见唐时不说话,源春和冷笑一声,说:“给我带下去,严刑拷打。”
唐时活了一辈子,只受过两次严刑拷打,第一次是萧沐飞,这一次是源春和。
上一次他没有死在萧沐飞鞭子下,这一次他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逃脱吗?
望着那阴暗潮湿的牢房,唐时闭上眼睛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度。
如果真的死,那么就让他的死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迟早,迟早,这黑暗的世界总会被光明代替,一切的一切,都会化为历史长河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