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连晔被他哭的无奈,只好说道:“我们回去吧。”
岑小七这才止住眼泪,内心哽咽不已,四爷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如今连他都已经成家,即将有自己的孩子,他家三爷却是孑然一身,怎么想心中怎么不是味儿。
不行,他家三爷太凄凉了,为了不让三爷将来的生活没人照顾,他必须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呢?
岑小七决定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好好跟秋月合计合计。
萧沐飞正抱着孩子在沙发上玩耍,见萧连晔从外面进来,他喊了一声:“三哥,回来了。”
随即对着怀里的孩子喊道:“喊伯伯。”
萧沐飞的孩子已经会沿着沙发边缘走路了,听到萧沐飞的话,他冲萧连晔呜呜叫了几声。
这几道叫声令萧连晔的心柔软不少,将帽子跟大衣交给岑小七,他迈着大步走到小宝面前,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望着怀里的小宝,萧连晔有一种错觉,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抱着的并不是萧连晔的孩子,而是自己的孩子,好像这孩子是苏幕子给他生的一样,每当抱着孩子的时候,他总有一种错觉,苏幕子其实就在他身边,从未走远。
“三哥,回来了。”傅冬九从楼上下来,她今天出去上街刚买的时新旗袍以及首饰。
看到她的穿着,萧沐飞没说什么,倒是萧连晔的目光立马变得不一般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傅冬九,半晌没有收回来。
傅冬九被他这样盯着,头皮有些发麻,不安的问:“三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这衣服太难看了?”
萧连晔猛地站起来,指着她耳朵上戴着的首饰问道:“这东西你从哪里买的?”
傅冬九将耳朵上刚戴着的珠宝取下来,对萧连晔问:“三哥,你是说这个吗?这是我今天刚买的。”
他话音刚落,珠宝被萧连晔拿走,他仔细的抚摸着那枚珠宝,神情愈发的激动,“没错,是它,就是它。”
他猛地对岑小七问道:“小七,你过来看看这对珠宝是不是当年我买来送幕幕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起来。
放完衣服的岑小七飞快的跑过来,仔细的盯着那珠宝看着。
也跟着激动的说:“三爷,没错,这是当年你找遍全上海才找到的,你特意拿给那位制作珠宝的师傅,要他给苏小姐打造一对独一无二的珠宝,我记得,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字母,那是苏小姐的简写。”
没等岑小七说完,萧沐飞一把抢走那枚珠宝,同样仔细的看起来,果然,在珠宝的最里面有一精致的小小的字母‘S’。
他扭头对傅冬九问:“冬九,珠宝你从哪里买的?”
傅冬九见他们都盯着自己,一脸怔忪,她说:“我在商店里买的,怎么了?有问题吗?你们怎么能凭借这个珠宝就确认是苏小姐的呢?那么久没有她的消息,她说不定早就死了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萧沐飞一句话吓了傅冬九一跳。
傅冬九闷闷不乐的说:“是我说错了,我像你们道歉。”
傅冬九一边说一边从他手中拿回珠宝戴在耳朵上。
却被萧沐飞一把扯掉,他将两只珠宝攥在手里对傅冬九问:“你在哪家商店里的买的,带我们去。”
听萧沐飞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傅冬九一下子生气了,她眼圈泛红,委屈的看着他。
“萧沐飞,你——”
“你告诉我们地址,我自己过去。”萧连晔说。
傅冬九抹了一把眼角,对萧连晔说:“三哥,我带你们去。”
去到商店,店老板告诉他们,那副首饰是一个逃难来此的妇女当的,她因生活拮据不得以才当了这副首饰。
待依照店老板的指点,他们来到那位当了首饰的人家中。
那位妇女听到他们问起这副首饰的来源,以及从哪里获取的时候,她吓的面色苍白。
还是萧连晔耐心的讲解,她才开口说起这副首饰的由来。
那副首饰曾经是苏幕子拿给刘二毛要他去镇上当,结果被李财主搜刮走,后来李财主将首饰占为己有,赵有军他们来的时候,三姨娘将首饰偷偷的藏了起来,顺便逃生去了。
经过漫长的奔波后,她来到上海,生活无以为继的情况下她想到那副首饰,并且将它当了,却没想到因为这首饰引来萧连晔。
萧连晔的名号她来上海之后听说过,当问起苏幕子是否还活着的时候,三姨娘说:“我逃出李家的时候没看到她,估计是死了,当时她正被老爷……”
见他们都竖着耳朵盯着自己,三姨娘声音越来越小,虽然小,可萧连晔却听清楚了。
三姨娘说土匪来的时候,苏幕子正跟李财主同房,后来她听说李财主死了,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苏幕子死了。
这个消息像是晴天霹雳砸在萧连晔身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苏幕子死了?
她真的死了吗?
她肚子里怀着的有他的孩子呀?
一股血腥味儿从喉咙深处涌出来,萧连晔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望着那股鲜血,萧连晔的目光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从前他以为吐血只是文人笔下的一种夸张,却没想到原来因伤心吐血是真的存在。
他曾经是预想过苏幕子遭遇不测,可是最后都被他否决,当这样的事实落入耳中的时候,萧夜擎还是得用心碎来承受。
又是一股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之后,萧夜擎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他踉跄着身子朝门外冲去,无视岑小七的呼喊,一路冲到了外面。
萧沐飞见状,狠狠的瞪了眼傅冬九,说:“看你干的好事!”
傅冬九委屈的咬着唇,说:“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副首饰还会牵出那么多东西出来。”
萧沐飞阴沉着脸不在说话,转身离开,傅冬九快速跟上。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三姨娘在那里发呆。
“三爷,你别走了,你快停下来,我送你去医院。”岑小七喊着。
萧连晔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捂着心口大步向前。
任凭岑小七怎么拉都拉不住。
最后还是追上来的萧沐飞将他拉住:“三哥,你要内疚到什么时候?”
“苏幕子死了,你听到没有?”萧沐飞痛心的说,尽管他不信苏幕子会死,可是三姨娘的话却在耳畔及时提醒着,苏幕子死了,她已经死了。
“你在怎么折磨自己,她都不会知道,你看看你现在,为了她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是我的三哥吗?”萧沐飞将连日来的苦闷一股脑的全部倒给他。
“老四,我……”
萧连晔喉咙一痛,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三哥,你清醒一些,你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完成,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码头需要你,我们也都需要你,你若让自己就此消沉下去,那行,除非你现在跟我断绝兄弟关系,否则我决不允许你这样消沉下去。”
萧沐飞的话一出,被后面追上来的傅冬九听到。
她心中酸涩不已,望着萧沐飞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
萧连晔沉默良久,久到旁人以为他不会开口讲话的时候,听到从他喉咙里冒出来一个字:“好。”
萧沐飞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哥,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久后,战争爆发。
萧连晔随萧沐飞一起死守码头,没让日本人的阴谋诡计得逞。
他们联手同那些爱过同胞们一起联手抗日。
……
十年后。
芗城。
“三爷,三爷,我刚刚看到一个人。”
已经中年的岑小七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那速度,像是身后跟着一头狼。
他一把推开门,对里面正在写东西的萧连晔说。
十年期间萧连晔一直死守码头,前不久出现变故,他离开上海,随同唐先生一起来到南方,参加抗日活动。
他们的军队驻扎在城外某处,他因有事要办,便带着岑小七来到城内办事。
结果说出去转一下的岑小七,刚出门一个小时就从外面跑了回来,大呼小叫的喊他。
萧连晔一边将写好的东西装入信封,一边说:“不是说好不许再叫我三爷,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岑小七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想到什么,他神情严肃的说:“三爷,不,萧……算了,我除却叫你三爷能喊出口之外,别的喊什么都不习惯。”
萧连晔无奈,说:“你刚才说你看到谁了?”
“苏医生。”岑小七活见鬼的表情说:“我看她领着一个孩子,在城里买东西。”
萧连晔的心像是被锤子重重一击,十年间他没再提及任何有关苏幕子的事情,本以为不会被提及,那些隐藏的伤口便会看不见,可是现在当岑小七将那伤口再次撕开,他发现那些伤口依然鲜血淋淋。
他深吸一口气,问:“你确定吗?”
岑小七挠了挠头,说:“我也不确定,毕竟十年不见了,而且她变化挺大,就是我感觉她真的很像苏医生,便让小六子跟着,我回来禀报你。”
“带我去。”简单的三个字,却用尽了毕生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