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我没什么关系。”顾思成若有所思地说着，似深潭一般的双眸浮上一层暗淡深幽。
“不用拐弯抹角了，告诉我，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顾安安也懒得跟他废话。
她发现自己跟顾思成之间，真的半点父女之情都没有。
即便是两个人这样面对面坐着，即便是心平气和的，她也在他的身上找不到半点父亲的影子。
从小他对于自己来说，仅仅是一个长辈而已。
顾思成坐直了身体，“介意我抽烟吗？”
他的态度让顾安安觉得不舒服。
不像以前的顾思成对他说话很凶，像是充满着怨恨一般的语气，也不像是父亲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女儿太凶了所以要痛改前非。
只是很简单的疏离和淡漠。
像是两个陌生人一般。
这一次说话，还显得很客气。
顾安安不太习惯地耸了耸肩，却也没想着要给顾思成好脸色，“不好意思，介意。”
她本来就有些头晕，现在还很胀痛，才不想委屈自己。
尤其是在顾思成的面前。
顾思成已经拿出了烟又放回去，激昂烟盒放在桌上，轻笑一声，“你和你母亲倒也真的很像。”
“是吗？我也觉得。”她看过高瑶的照片，和她是有那么几分相似，无论是眉眼还是神态。
“但是她比你爱笑多了。”顾思成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眼眸垂下去似乎在回忆。
“嗯所以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顾安安不太耐烦地问，“或者说，你叫我来，到底要说不说？”
顾思成眉头皱了皱，脸上好似比以前多了几道皱纹，比上次看上去更加苍老了。
也是，没有了光宏传媒的经营权，而且顾桐沁也被人退婚，顾家现在的地位很尴尬，作为一家之主的顾思成肯定处境艰难。
但是这和她顾安安有什么关系呢？
有时候顾安安真的是觉得自己异常绝情。
但是没办法，这么多年，她的心已经渐渐冰冷地像是石头一般了。
“安安，你我父女一场，真的要用这种针锋相对的语气吗？”
顾安安手随意地撑着下巴，“顾老先生，现在想起来我们是父女啦？但是以前你是怎么对我的呢？可是你自己说的，没有我这样的女儿。”她本是讥笑的眼神在说着说着就变了，“而且我欠你的，已经还完了。”
顾思成突然大笑起来，“是啊，我们以后就都不再是父女了。”
这话中有微妙之处，但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中，顾思成抿了一口茶，打破了这个僵局。
“这是你母亲死前对我写的信，当我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顾思成从怀中拿出一张年代久远的信纸，字迹都有些模糊了，纸页泛黄，看起来真的是二十多年前的。
顾安安接过来，手抖了抖。
“我和你母亲一块儿长大，我们很顺利地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一直喜欢她，虽然她对我态度不明确，但是我约她她从来都不会拒绝。我想，虽然没有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但是这样也挺好的。我当时已经准备毕业向她表白，求婚。可惜没想到，大四那一年，一个男人的出现毁了我的一切。他拐走了高瑶！”
说到激动之处，顾思成的手已经死死压在桌上，声音也越发哆嗦。
“所以，你因为得不到而嫉妒，就杀了我母亲？”顾安安瞪着他。
顾思成心猛地一抽，“不是！我都说了不是我杀的。”
他看上去很慌乱。
“那你告诉我，她最后是怎么死的。”
等稍微冷静下来，顾思成继续道：“那个男人出现之后，我一开始是很嫉妒，很生气，但是高瑶喜欢他，对他一见钟情，所以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在旁边默默守护。我想，只要她幸福就好，她幸福我这辈子就安心了。”
顾安安冷冷地看着他，她怎么不觉得顾思成是这种愿意为别人付出的人呢？
“可是她过得并不幸福，那个男人对她也没有那么好。有一次我去找她，见她双眼红肿，她跟我说，那个男人，他已经有妻子了！你知道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吗？不，你不能理解的……我当时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但是我的家族势力比不过他，我只能选择安慰你的母亲。她也渐渐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选择和我在一起。也就那时候，我们有了你，但是我并不知道。”顾思成说到激动之处竟是哑然。
顾安安听着，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不是替顾思成难受，而是心疼那个她从未见过的母亲，付出了真心感情，却被人玩弄至此，最后所嫁之人，又是这般无情狠戾的。怪不得她红颜薄命，只怕这些遭遇也很难让她活下去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了，因为我们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她又和那个女人走了。在我和她的婚礼那一天，逃走了。”顾思成回想着当年的情景。
那时候，他也算是街坊邻里比较有名的公子哥，所以举办的婚礼是在一个欧式大教堂。
几乎把认识的人都请来了。而且还专门请人录像，要知道那个时候，其实这些东西真的很少很少，他们顾家当时也没有有钱到那般地步。
但是他就是兴奋，控制不住的幸福。想要昭告全天下，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了。
没想到新娘临阵脱逃，那天他在婚礼现场等了足足一整天。
所有人都散去，只留下他一个人，穿着裁剪合体的西装，像个傻瓜一样，等待着新娘的到来。
虽然他明白，她肯定不会再来了。
“我没有死心，我再次去找她，她却坚定不移地告诉我，她爱他，就算他现在有妻子，她也甘心和他在一起。她生下了我和她的孩子，因为她不敢让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发现有异常，不敢让他知道那个孩子并不是他的。我也一直不知道她竟然怀着我的孩子，直到她快死的前几天，她托人把孩子送给我，并且给了我这封信。她告诉我她命不久矣，我不清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很明确地告诉你，她的死我完全不知道！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我之所以这么恨你，便是因为我恨你母亲，恨她那么对我……”
顾思成说着说着转过头去，不敢让顾安安看他此刻的模样。
“所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顾安安听完后，对顾思成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她根本不介意。
“你觉得为什么光宏传媒这些年明明娱乐圈的市场越来越开阔却频频缩水呢？安安我想你接手了光宏传媒，也知道到底是谁控制着光宏吧？”
是谁……顾安安脑海中闪过一个声音，是傅庭远！
虽然她不能完全确认，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他。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傅宇珩对她说过的话。
——他害死了我母亲，他喜欢一个女人，他就要和我母亲离婚。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结发妻子怀了孩子。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很久，我母亲一直都忍气吞声，但是他却因为那个女人，将身怀六甲的妻子推在地上。
有时候有些事情有些话，完全经不起推敲。
她不禁想，傅宇珩所说的那个当年傅庭远喜欢上的女人，就是她的母亲高瑶？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想你也应该猜到了。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我知道你现在过得挺好，虽然我这个做父亲的，从来没有尽到过一天父亲的责任，但是我也想看你过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说，但是安安，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我的女儿，是高瑶的女儿，你有权利知道这些。”
这是顾安安觉得顾思成这些年来，对她态度最好的一次了。
若不是深知顾思成以前对她做的种种事，她还真的信了，她的所谓的父亲真的有替她着想。
这些念头只是在顾安安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将手中的信纸放下。
信中，高瑶的确是对顾思成说，要他好好照顾他们的女儿，那语气像是在恳求他，而且明显还有一句话，模糊不清，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只是最后由一句，这辈子，恩怨两清。
她目光灼灼，对顾思成的话半信半疑。或者说，大半都是信的，却不能全信。
她很了解顾思成的为人，他真的能够作为一个一味付出的人吗？
而且高瑶当初对他说让他好好照顾她。可是他呢，从来没有一天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如今她就算是怀疑顾思成的话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懵懂着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过去的事情，她根本没有质疑的资格。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顾安安起身就要走。
“安安！”顾思成叫住她，喉结上下滚动，深深地看着她。
顾安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是真的希望你和傅宇珩能够好好的，不管上一辈做了什么，那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不管傅庭远如何伤害你妈妈，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拘泥计较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