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斯年的卧房地面不是柔和的磨砂地板,而是冰冷的地砖。
冰水打湿保守的棉质睡裙底摆,睡裙下凌子岑腿上愈合不久的伤口露出一些新鲜的皮肉与周围不同的嫩粉色。曲斯年皱眉,拿过医药箱,将她按在单人沙发里。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情况,不是还有我在吗?我不会让你沦落到代。孕的地步。”
尽管曲斯年再三保证,但凌子岑的脸色还是白中泛青,这一夜她注定与睡眠无缘。
“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别那么紧绷,轻微前倾能让你更容易瞄准靶心,左臂绷直,右手拉弓,好,就这样。”
射箭场地在远离别墅区的另一侧,环保车经过几个不高的土丘,驶过高尔夫球场,又穿过一片阔叶树林,才到达目的地。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松手,你手里握着的是比赛专用弓,不能放空,七十磅,百米之内贯穿人体非常容易,所以呢你只能拉弓,不能拿箭乱瞄。”
凌子岑咬紧牙关,光是拉满弓就已经用光她所有的力气,何况现在还要端平,这样的放松无异于折磨。
“我是个变态。”
就在凌子岑的双臂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的同时,曲斯年突然出声,古怪却贴切的评价。
她知道,一滴滚烫的汗珠从眉间跌落,正中凌子岑左眼,酸涩得睁不开眼睛,她当然知道他是个变态,不止他,还有舞会上的陆景勋,他们都是。
“曲淼也是,所有的曲家人都是。”
尽管封建时代早已过去,但百年前华国就有一批具有战略远见的人,他们在大战来临之前将目光放到华国人所谓的海外之地。
曲家就是其中之一,当年的抢先一步为曲家的先祖赢得了富足的生活和现在不可动摇的地位。
而与那一步先知的脚步一同流传下来的还有当年非常寻常,现在却不被接受的习俗。
亲上加亲,不但有助于牢固的结盟和财产的积累,更是畸形怪胎的温床。
在西方医学连同科学技术一同进入飞速发展的时代后,过去许多解不开的诅咒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基因变异,染色体缺陷——越是亲近的血缘,就越是容易出问题。
然而直到曲斯年这辈人成年后,曲家的掌权者们才勉强同意放弃以前那种亲上加亲的联姻,到现在也不过四五年,而且每一个嫁入曲家的外人都要经过非常刻薄的刁难。
时至今日,曲家老一辈人还是非常喜欢将同姓的两个孩子凑成一对。
那年,曲淼第一次当众表示要嫁给曲斯年为妻时,曲斯年非常震惊,然而当他落荒而逃却被众人嬉笑,之后一次又一次,他好话说尽也无法打消妹妹的念头。
在确定无法指望长辈后,曲斯年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妹妹那个虚无缥缈的婚约上。
但他低估了妹妹想要独占他的决心,在他动念之前,曲淼已经通过种种渠道打探到素未谋面的未婚夫的种种小嗜好,就在曲斯年第一次将小女友带进家门的那天夜里,谁也没有想到曲淼竟然精心策划一场噩梦。
曲斯年的小女友虽然出身普通家庭,但她的父亲却是当地教区颇有名望的牧师,因此家教很严格。
曲斯年其实对于这个女孩子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相处比较舒服,她举止得体又没有太过于前卫的爱好。
但是这一切都被曲家的小公主给毁了,当曲淼以亲近未来嫂子为由,半夜三更跑到女孩子的房里,结果却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她的准嫂子趴在她的未婚夫身上。
“夜嵊是清白的,他虽然被曲淼陷害,但自制力非常强大。但是曲淼非常会演,就连我当时也被骗了。”
少男少女两厢情愿并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事,虽然他们的身份特殊,对于曲家来说未免有些尴尬,但豪门世家如果连这么一点点小事也承受不住未免也有些可笑。
可是一件事对错与否要看站在谁的角度上说,同样的轻微的擦伤对于有些人也可能致命。
在事情过去的一周后,曲淼突发怪病,三不五时就会闹上一次,倒也不是太厉害,只是在夜里会睡着睡着突然大哭起来,曾经活泼调皮的曲家小公主渐渐变了一个人,敏感多疑又情绪崩溃。
解铃还须系铃人,被带回去严厉教训的夜嵊又被送回曲家,肩负起事实上完全与他无关的责任,照顾曲淼。
“曲小姐根本不想嫁给他,叫回来只是为了进一步陷害吧?”
凌子岑心里没来由的烦闷,本来已经举不动重弓的手臂,这个时候恨不得立刻抡圆了狠狠揍那个小丫头。
她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性善论,特别是亲身经历过倪妏婧那件事情后,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句话不是毫无依据的,一个从小就心思歹毒的人因为多吃几口米饭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屁话还是骗鬼去吧!
“没错。她将失贞赖在夜嵊身上,当年也的确查出了夜嵊的指纹。”
“只有指纹吗?体液,毛发,如果真的发生过什么,不会只有指纹这一项吧?”
凌子岑的眼神如同冰锥,曲斯年缓缓点头,她是真的关心夜嵊,否则换做其他女人在听到女同胞受到侵。犯时,第一反应至少也是物伤其类的迟疑,或许夜嵊对于她的预判并不准确,他在她心里的比重很大。
“她有内应,你说得那些都有,但是还缺少一项最直接的证据。”
曲斯年打从骨子里不想去回想当年,为了证明清白,少年当众接受了为期十年的酷刑。
十年,将一个人从千万年进化而来的本能全部打压得一丝不剩。
夜嵊用这样惨烈的手段赢得了自由,而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选择的曲淼傻了,伪装的假象瞬间破灭。
秦家的内应也被顺藤摸瓜调查出来,敢对夜家的嫡孙下黑手,理所当然要承担相应的惩罚,永远消失。
凌子岑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这就是为什么秦飞言对于夜嵊言听计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