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云回到辰云泽府上的时候,府里已经开始下冰霜了,现在辰云泽府里的人见沈静云可不是当初那不屑一顾的眼神,而是一种,看见救苦救难活菩萨一样的眼神,个个头顶两字:救命!
“怎么了我的殿下?”沈静云甚是妖娆的走进府,脸上浓妆将今夜的她衬的不似凡人。
辰云泽也没干什么,只是盯着一张怒不可遏的脸在府里转了一圈,一句话没说,一个人没罚,可这一张脸比所有愤言怒语都让人心惊胆战。
估摸着能这么坦坦荡荡面对的,只有沈静云了。
见沈静云,辰云泽突然笑了:“听说你去辰沐朝那庆贺了?”
沈静云一挥手,带起一片风情:“对啊,此等大事,我开国公府,怎么能错过。”
“开国公府?”辰云泽冷笑一声,突然出手,左手成爪状攻向沈静云,沈静云能看得清,可是没躲。
她反而伸长脖子,让辰云泽抓的更舒服些。
辰云泽抵着她喉咙,眼里闪过威胁。
沈静云却笑了:“二皇子想杀了我吗?”
“静云这条命,您随时可以拿走。”
沈静云越是坦荡,辰云泽越是犹豫。
此半生提着刀剑走来,阴谋阳谋踩碎又掀起无数,他一身是思虑,也一身是惊惧,在辰云泽的世界里,没有人会不怕死。
除非她的死,能让活着的人,痛不欲生。
辰云泽收回手,冷哼一声:“从今天开始,在我解决完猎场刺杀案前,你不得踏出本殿下这宅邸一步!”
“好。”也许沈静云是真的看不见自己脖颈上三个通红的爪印,她仍旧是笑盈盈的应着。
纵使辰沐朝的喜事再大,也依旧阻止不了京城今年多灾多难,第二日,辰沐朝和尤子汐起早拜见了皇后,又听了一上午皇后的各种教训,直到中午,这对新婚燕尔的可怜虫才终于得以解脱。
而辰云泽就没那么容易了。
顺天府里放着的张成尸体不知招了什么玩意,闹了一场大虫灾。
尸体一夜之间腐烂,把肚子填充起来的虫子从尸体里逃出来,遍布上整个顺天府。
从早上到现在,顺天府和安静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距离。
辰云泽指挥了一早晨灭虫,中午辰沐朝和尤子汐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他进宫面圣,辰沐朝阴狠决绝的和辰沐朝相视而过,嘴角憋起冷笑。
而辰沐朝触之即走,丝毫不同其正面相争,除了下意识握紧尤子汐的手。
尤子汐低头撇了一眼,借着这一眼,聊以安慰,把险些冒出来的念头,一杆子全给打灭了火。
不管了,不管了。
最近京城里也是什么谣言都有,最好玩的便是那什么顺天府闹鬼了,不对,闹僵尸,说死了十来天的尸体还能栩栩如生,还能支着两胳膊站起来的,没边的话都让他们编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
没了顺天府的差事,本就是闲人的辰沐朝自然是更闲了,有大把大把的时光陪着尤子汐逛街,可尤子汐只提出走回家,一回到府里,尤子汐二话没说回屋补觉,多余的一句话都没力气说,连带着饭也没吃。
辰沐朝笑嘻嘻的把小娇妻送到床上,临走还轻手慢脚的关上门,门外长垣恭敬的站着,一瞬间,那一抹轻松自在的笑意惊鸿出现,惊鸿消失,他又是那个小心谨慎走在刀尖上的辰沐朝。
“子铭到了?”他问。
长垣:“在书房等您有一会了。”
辰沐朝闻言,快步往书房走去,一打开门,屋里不止穿戴铠甲的尤子铭,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是位有耄耋之年的老人家,一身衣服干净朴素,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没什么钱,手里拄着根绿色的拐杖,昏黄的眼睛昏昏欲睡的,总给人一种下一刻便要仙游的错觉。
进了屋,看见老人的这一刻,辰沐朝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一瞬间想起什么痛苦不堪的过去。
他对这老人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道:“郭老。”
被称作郭老的老年人摆摆手:“老朽已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三殿下您还是莫折煞老朽了。”
辰沐朝的嘴唇似乎是抖了抖,他低头:“晚辈不敢。”
辰沐朝走到书桌前,拿出一本书,打开其中一页,让众人看看:
“这是昨日,有人送到我府上的。”
书上画的是一种虫子,长垣对这虫子眼熟极了,这正是那日张成肚子里跑出来的虫。
底下还附了注解:一日尸咽虫,十五不腐,三十成灾,六十灭城。
注解入眼之后,在坐众人没一个不倒吸一口冷气。
今日正好是张成死第十五日!
辰沐朝:“顺天府那边,张成的尸体已经腐烂了,虫子爬出来,顺天府尹虽然做了紧急处理,可我总怕真如这书上说的,三十日成灾,六十日灭城。”
郭老昏黄的眼睛里面,好像有光闪了闪。
“几十年前,我见过这种虫。”
众人的目光全被这句话吸引到他身上,郭老吸口气,似乎是有痰卡在嗓子里,说话声音丝丝拉拉的。
“临着南疆那边,有一座城,叫顺城。顺城不大,因为临着南疆,所以城里的士兵比平民百姓还多。顺城里的兵,大多不是本地人,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因为离家远,各自把同僚都当成亲兄弟。”
“那天,大家像往常一样执勤。那时候,南疆的异族不敢进犯中原,大家巡逻起来都是稀稀松松的,有个眼尖的小兵,一眼看见草丛里有具死尸。”
“挨着南疆,死人实在是正常。那个死人看服饰应该是汉族,将军不敢乱动尸体,让人临摹了死者样貌,去城里传送,让家属来领尸体。”
“那娃的家属,是个十来岁的小崽子,小孩一到他爹的尸体旁,整个小身板,哭的几乎要晕过去。等小孩哭后,将军下令烧了尸体,这事,也就当做过了。”
“十五日后,那孩子的尸体被发现在街边,当时是冬天,满城的人都以为那孩子是因为父亲死了没人照顾才饿死街头,可自那天以后。”
说到这,老人家的眼睛里,有名叫恐惧的东西,仿佛初生的太阳,正从东方冉冉出现。
“虫灾啊!一夜之间,城好像被虫子淹了,打死一个,而后便有成千上万个冒出来!火烧不尽,水淹不死,整整五日啊!五日之后,这帮阎王像是从没来过一样,突然全部消失。”
辰沐朝的眼角跳了跳,道:“结果呢?”
郭老嘴抖了抖,半晌,那摧枯拉朽的嗓音才吐出三个字:“城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