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被子从沈静云的一侧肩上滑落,露出细腻洁白的皮肤,这是个没受过劳累的富贵小姐,在普通百姓眼里,能投胎成这样,已经算是天恩浩荡,这样的人,一生能有什么磨难呢?
可对于沈静云来说,自遇上辰云泽,便步步是磨难,哪怕现在肌肤相贴,也不过是温香软玉样的磨难。
处处是劫,步步是劫,到最后,连沈静云都不想再同这个命运斗,不如早早的,来个顺水推舟。
想必这个时节,张成的尸骨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
沈静云也不避讳,便这样坦诚的在那女子面前露出肌肤,她道:“张家人安排好了?”
那女子低垂着头,冰冷冷的道:“是。”
沈静云半靠在一旁的床柱上,露出来的肌肤布满红色的印子,看来辰云泽对她,才是真正的不会怜香惜玉。
沈静云沉默着,半晌,她说:“季涑,你陪我多久了。”
季涑的眼神闪了闪,道:“十几年了。”
“我记得,我第一个朋友,便是你。可是你总悖我的意,说主仆有别。季涑,帮我最后一件事,这件事后,你便走吧,既然沈家已经没了,你也不必,再用仆人这个字束着自己。”
“季涑,我做错了一些事,自己是不渴望寿终正寝了,你得替我好好活着,大好的青山和绿水,记得都替我看看。”
顺天府尹最近的头,疼的很是频繁。
好不容易把尤大将军的女儿给找回来了,怎么大晚上还有尸体被放到了宫门口!
别说御林军被拉出去打板子,他这个顺天府尹的乌纱帽,也差不多能摘了。
好死不死的,这尸体还是那个自杀的刺客张成!
辰沐朝是第一个接到消息赶到的,看见张成的尸体,他也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多天下来,张成的尸体早该烂了,可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一点苍蝇蛆围着,他干干净净的,还维持着死时候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在这深夜里,越发渗人。
辰沐朝一挥手:“仵作验尸!”
仵作哆哆嗦嗦的拿着箱子上前,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去坏事做多了,现在全挤到这一块让他摊上这么一个事,验一个死了差不多十天还能保持新鲜的尸?还不如把他送过去亲自问问这位兄弟的魂儿呢。
尤子汐躺了两天了,她预备着明天醒,今晚莲儿守着她,她也不敢大幅度动作。莲儿睡觉是很安静的,也很沉,尤子汐这个大小姐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动,尤子汐想再蹬蹬腿的时候,耳朵突然听到不一样的声。
那不是被子和皮肤摩擦起来的声音,而是一种很怪的,类似虫子爬行的声音。
尤子汐有些奇怪,最近也没下雨,房间也一直有人打扫,哪来的虫子。
她偷偷睁眼看过去,不看还好,一双偷偷摸摸的眼睛正对上那虫子冰冷的竖瞳,尤子汐心脏当即漏跳一拍,好绿的蛇!
尤子汐和青儿大眼瞪小眼不知瞪了多久,青儿甩甩尾,晃着无骨的身躯,攀上离它最近的一根柱子。
尤子汐随着青儿的动作,用眼神跟过去,只见青儿上了柱子以后乖乖的往房梁上一趴,两眼一闭,竟然……竟然睡着了!
尤子汐:尤子铭!
头悬恶兽,尤子汐也不再敢继续动作,只敢闭上眼让自己赶紧睡,期望着大被蒙过头,睡一场人事不知。
于是在这万物消寂之中,无人听见,滴水入碗的声音。
早晨尤子汐服完药后,缓缓睁开了眼,只是双瞳很是扩散,看起来懵懵懂懂的。
“御医您看这……”女儿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的尤大将军急的差点去上蹿下跳。
七八十岁的老中医集中精神搭着尤子汐的手腕号了号,道:“大将军放心,令爱无事,只是日前被吓到了,老夫再开几张安神的方子,服七日便无事了。”
许是为了验证老先生没说错,尤子汐的瞳孔动了动,她偏头,嘶哑的嗓子里发出凄惨的叫声:“爹。”
“爹在!爹在!”尤恒一个健步冲过去,差点握着尤子汐的手大哭。
“别怕,没事了啊。”
“嗯。”
尤子汐乖乖的点头,与此同时,她眼神顺势向上一撇,嗯,那蛇没了。
许是尤大将军一身杀气连蛇也不敢靠近。尤子汐被人扶起来,她揉揉太阳穴,许是因为睡多了,头有些痛。
尤子汐苏醒的消息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到辰沐朝耳朵里,忙了一早晨的辰沐朝,在知道尤子汐醒了以后,才敢舒心的叹出一口气,聊以慰藉。
张成的尸体现在就躺在顺天府的衙门里,别说人不敢靠近,狗也不敢,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畜生现在只敢在旁边吠几声,仵作站在大太阳底下,先给四方土地上了香,而后才敢把刀亮出来。
辰沐朝这个新晋吉祥物坐镇,刀子终于驶向了苦主。
一刀子下去,满院的狗子叫炸了锅。
仵作也惨叫一声,吃饭的家伙全被他当杀器掷了出去,不过这么一个没练过武功的人,能屁滚尿流的离开都已经算是不错了,辰沐朝可不指望他能扎死一两个从张成肚子里跑出来的玩意。
个个拇指大小的黑乎乎虫子似乎是平生第一次见光,争先恐后的顺着刀缝往外爬,没见过市面的顺天府衙役个个滋哇乱叫喊撞鬼了,长垣欲从黑暗里脱身去保护辰沐朝,不过被辰沐朝用眼神制止。
辰沐朝退后几步,混在混乱不堪的队伍里逃出去,事情发展到这步,不是他这个吉祥物能够镇的住的了。
辰沐朝当即更衣和顺天府尹一起进宫,皇帝亲自拍案,速召辰云鹤进殿,接管此事。
与此同时,顺天府的监牢里传来消息,程橙被杀。
脖颈上一道清晰的剑痕表达了她的死因。
彼时尤子汐还没怎么醒,喝了一天的药,药中又有催眠的成分在,整整一天,尤子汐都浑浑噩噩的,直到她接到程橙的死讯。
死讯是尤子铭带回来的,这小将军还兴奋的跟什么似的,一点也没注意到他姐呆滞的神情。
尤子汐喉头动了动,喝了一天水也没润好的声音仍旧发着干枯的声音:“你说什么?”
“程橙!”尤子铭几乎是跳起来的,“就是绑架你的那个,她死了!不知道被谁杀死在了狱中!”
“当啷!”
尤子汐手里的药碗因为主人的失神掉到地上,它极度不优美的滚了几圈,好似在怪主人的不小心。
“你怎么了,姐?”
尤子汐眨眨眼,面上无措也彷徨。
她怎么,又害死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