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把河道的冰给敲碎。”虎皓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纷飞,凶悍的脸上意外的多了几分温存。
十年前的冬日,他居住的村庄被官家屠杀,他的爹娘死在他的眼前,月磊被他摁在米缸里,屋外火光冲天。
无人知道他是怎么带着月磊逃出来的,更无人知道他倒在雪地里的那种绝望。
是邺王朝他伸手。
是他带他看到这世间的浮华。
邺王兵败,世人唾弃,但在他心中,他依旧是站在阳光里的人。
温柔,遥远,坚定。
“遵命。”小兵退了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万一那老头死了怎么办?”月磊眨眼,冲着虎皓笑了笑,身上的痞气显现出来。
虎皓不悦的皱了皱眉,他想要的弟弟可不是这个样子。
月磊见虎皓不说话,叹了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一口肉。
“我们来邺城关了他那么久,他随时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这样的人看起来脆弱,但往往坚韧的让人惊讶。”虎皓唇微微动了动,耐下心来给月磊解释。
“也对。”月磊扬眉,想着那老头匍匐在他脚下的场景。
若不说他是剑春,何人知晓这位寒门才子会落到这种地步。
十年苦读,经官场百难,方能在一处为官,守一方子民。
熬白了两鬓,贡献了自己的所有青春,也不过如此。
他守护的东西并不会感谢他,那些被他们奴隶的邺城百姓日夜以泪洗面,他们怨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在他们面前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谁说没有天生的恶人?嗜血这种东西,是他和他哥血液里世代相传的。
夜幕降临,被倒吊在城门口的剑春冻的浑身僵硬,身上的衣衫被雪打湿,连流泪都成奢侈。
“李渊,你等会带五千人从这里潜入,方芷则与我同从正门进攻,留五千人马给二皇子镇守营地,这样的安排可有异议?”辰沐朝虽是在问,但已经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辰云泽面上冷笑,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来本来就不打算拼命,等着辰沐朝把前面路给踏平了他在向前走岂不是更好?
“没有异议的话现在就各自带着人马去整队,子时出发。”辰沐朝拿起一旁的战戟就走了出去。
两名副将尾随其后,帐篷内只留下了辰云泽一人和那昏暗的烛光。
“砰。”辰云泽一脚踢斜了桌子,修长的双手无力的垂在椅子两边,虽然这一切意料之中,但心里还是没由来的烦躁。
“做事细心一点,相信自己的能力。”辰云泽对着即将离开的李渊嘱咐。
李渊手里拿着长枪,立在风雪里还颇有几分大将之姿,但那双纯澈的双眼暴露了他此刻的迷茫。
“去吧。”辰沐朝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风吹的他们战袍呜啦啦响,但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像是边疆柏杨,父亲口中真正的热血儿郎。
李渊转头看着自己身后的五千人,只见他们肤色黝黑,沉稳雄壮,身上的肃杀之气仿佛与生俱来。
他们可能是平民,也可能是官臣子弟,但此刻,他们都是战士。
李渊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前,心里的犹豫在此刻消散。
他爹爹能领着几十万大军从边疆平安归来,他为何不能?不过是区区余孽。
只怕自己不敢去做,看见那高山还未攀爬就退缩。
“咻。”一根利箭从辰沐朝的手中射出,直接划断了倒吊着剑春的绳子。
剑春虽老,但年少时也是身高八尺的少年郎。
这系绳子的士兵为了捉弄他,便把这绳子多放了四尺有于,离地面不过两米高。
箭射来的那一刻,剑春便睁开了眼睛。
浑浊而沧桑的眼睛在此刻却如同盘旋于天上的猎鹰。
他用尽全力往旁边一倒,尽量落在土地松软的地方。
今夜的雪格外凉,不出意外明日便会封山,剑春咳出一口血,假装自己已经被活活摔死。
城墙上的士兵没有想到辰沐朝会在半夜进攻,匆忙中将原本准备好的东西不小心给打乱了。
叫骂声,笛鸣声,擂鼓声交错嘈杂,竟无人在意剑春的去向。
火箭从城墙上射出,原本黑暗的夜在此刻被照亮。
辰沐朝勾唇,派人把剑春救了回来,自己假意带着少量兵马开始攻击。
更多的则是分散入邺城小路。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很快化作水滴。
“将军,派出的人马已经潜入敌方营帐,但,但他们现在已经攻过来了。”报信小兵身体一颤,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眼里是止不住的慌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虎皓目光森然,拿起座椅旁的双环大刀,“嘁,倒是小看了他。”
和虎皓睡在一个屋的月磊被冷风吹醒,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下来,还没看清楚周围,就被他大哥扔来的兵器砸了个头转向。
“一炷香时间。”虎皓瞥了一眼光着腿的月磊,大步离开。
月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三下五去二的穿好衣服,拿起弯刀就从窗户直接翻了出去。
再回眸时,一双眼睛邪气盎然,唇如染血般鲜艳。
“二皇子,我们的粮草被烧了,能战斗的人不过两千。”营帐的小兵满脸灰尘,看见正在喝酒的辰云泽心中悲愤。
他们是尤老将军亲手培养的,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兄弟们已经死伤过半,辰云泽没有发布号令营救也就罢了,居然还坐在这里喝酒,何其荒唐!
辰云泽拿碗的手顿了顿,如梦初醒的看着帐篷外的滚滚浓烟。
脑子短缺的记忆全部回放出来。
他因不爽辰沐朝便在次借酒浇愁,抒发心中郁闷。其中有士兵来过两三次和他汇报却都被他赶了出去。
现如今已经酿成大错,他猛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粮草被烧了?那还不敢快去灭火,傻站着干什么。”
士兵双手握拳,咬牙冲出了营帐。
如今那群人在这里烧杀抢虐,他们单是抵抗就用了全部兵力,还有谁有空去单独灭火?就算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一战还未开始,他们便输了个彻底。
京城离这里最快也要三日,三日可以饿死多少将士?
那群土匪若在这三日攻打他们,他们又如何应对?
辰云泽情绪失控,一脚把面前桌子给踹翻,无意看到身后的邺城地图时,心中的那点良知终于被唤醒。
无论他和辰沐朝怎么样,他都是这个王朝的二皇子。
这邺城的百姓,也是他的子民。
他拔出自己的佩剑,走出去与那些士兵一起作战。
月满西江,怒踏铁骑兵戈处,战火纷飞,旧甲寒衣扫黄沙。
“撤离!退后五里。”辰云泽虽有一身武功,但在战场上并不可以一敌百,他嘶哑着嗓子下令,身上已经被划伤多处。
士兵们纷纷朝他汇聚,杀人杀的双眼通红。
“护送二皇子回京。”一少校身上被捅了数刀,靠地上的长枪支撑着身体,他口里全是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嘱咐他的手下。
士兵泪眼朦胧,却没有掉下一口颗眼泪,倔强的守在他身边,腿被砍掉后跪在了少校的面前。
鲜血如同水流迸发,血腥暴力。
这是辰云泽没有见过的场面。
皇城里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这里全都没用。
这是实力的差距。
他周围的人不过还剩五百,辰云泽突然明白白贵妃为何会那样暴跳如雷。
若他娘看了这场面,怕是会以死相逼,不让他离开半步吧。
辰云泽微微闭上了眼,一把弯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我记得你,你叫辰云泽,是二皇子对吧?”少年青涩的声音在辰云泽耳边响起,带来了无限恐惧。
周围的吵闹在此刻归为寂静,天地黯淡,只剩下这类似死神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