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清闻言,怔了怔,久久不能回过神,没成想自她禁闭这几日发生了如此多事,爹爹为了她也自然抗了圣旨,这是何等大罪?
“爹爹,我……”洛子清想要开口,却不知要同父亲说什么才好,家国之事她又哪里懂得呢?洛子清只有绞绞裙摆,默默看着似乎瞬间苍老的洛丞相。
洛丞相似乎猜想些什么,立刻回驳,“总之,爹爹不会让你受委屈了的,我偏不信我堂堂一个丞相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清儿,你回房去,这没你的事了。”
洛子清愣了愣,却不知洛丞相在想着什么。如此大的事,他又如何扭转得了?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想要对洛丞相开口。
洛丞相蓦地制止,忙挥手,厉声道,“退下!清儿,这不该是你能涉及的。”
洛子清不敢多言,被头一回如此生气的爹爹吓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无力又倔强的他,停了停,在洛丞相的厉语中匆匆退下。
待洛子清退下后,洛丞相这才放下一切身段,瘫坐在木椅上,叹了一口气,仰天自语,“梅娘啊梅娘,我该如何是好?”他终是舍不得自己的清儿去冒这个险,此次和亲并不简单啊,必定危机重重,他又哪里舍得!
可是就先前朝廷的态度,就算是王爷南海晟替洛丞相说了话,也终究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洛丞相彻夜未眠,只是叹息。
洛子清回到房里亦是安定不下来的,在房内左右焦急地走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小她被父亲宠溺看,何事都不必忧愁,又不知外界天下大事。
洛衡幻化到洛子清房内时,便看到她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在书案前发愣,洛衡很是担心,上前寻问,“清儿,你怎的了?”
“洛郎,你可听说了朝中之事?”洛子清似乎看到一丝光明,切切抓过他的手,忙问。
洛衡反手紧紧握住她,郑重道,“放心吧,清儿,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和亲之人不该是你。”他害怕洛子清会离开她。
洛子清沉吟片刻,深深望了他一眼,“洛郎,我欠爹爹的实在太多太多,你可晓得,抗旨可是杀头大罪,我又怎肯如此自私呢?”她把内心的想法告知洛衡,尽管一切对他们二人来说都太残忍了。
洛衡沉默了,始终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道,“清儿,你的意思是,要去和亲?”
洛子清突然哽咽,强忍着泪水,“洛郎,从前我未做过什么正经事,就我这半残身子也未向爹爹尽过孝,还总让他操心,如今好不容易我能为他分忧了……”洛子清沒再继续往下说,她同样也在害怕,毕竟她从未如此做过这般大的决定。
可是洛子清不愿父亲为难,毕竟自小她被父亲保护得很好,她该是回报的。
洛衡没再说什么,只是上前紧紧搂住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清儿做了决定那便去做吧。”
“洛郎……”洛子清未曾想他会如此回答,又该是多么不舍。
洛衡却扯开了话头,冲她笑道,“清儿,临别时去一趟翠竹那儿吧。”毕竟相识相知相通都在那儿,那个地方满是二人的回忆之景。
洛子清点点头。
二人来到翠竹处,却不似从前的那般轻松自在,而是个个充满了心思,满腹愁容,一切风景也不过云烟即过,无甚聊聊。
洛子清静静看看那一方小天地,十分怀念着看向翠竹,“小竹子呀,如今已经这般高了呢。”
洛衡无声笑笑,轻声应和,“是啊,怎的时光如此之快,仿佛还在昨日,仿佛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唤我阿衡的小丫头。”
洛子清突然心下一动,被这氛围牵动,一下忧愁少了许多,佯装生气责备道,“洛郎,你又取笑我!”
洛衡急急求饶,忙不迭道,“清儿甚美,莫要生气了。”
洛子清每回都很受用他的道歉方式,着实可爱。只怕以后……
莫名的洛子清又伤感了起来,兀自叹息,“洛郎,我怕日后会太过思念你……”似乎已做妇了诀别之意。因为,唯有她去和亲,朝廷上下整个洛府才不致遭殃大祸。
她虽是女子,可也知晓这些。
洛衡抬手,轻轻抹过她的眼角,一脸温意,“清儿莫怕。”
洛子清越发不敢正视他,仿佛是她背弃了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心里是极难过的,她不愿见洛郎伤心,也不愿独留他一人。
洛子清深思许久,暗想着,就此诀别,让洛衡不必再执念自己。
可她却锥心般疼痛,这叫她如何开得了口?
这可是她的洛郎,一生所爱之人。
洛衡自然知晓她有多么挣扎,抬手抚平那一直愁眉不展的眉间,安慰道,“清儿,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那便不会失约。”
洛子清一愣,抬眼看向他,不知他是何意。
洛衡笑了笑,也不再犹豫什么,只是承诺着,“我会陪你去,去远方,去和亲,无论在何处,你在哪我便在哪。”
洛子清闻言,脱口而出,“不可以!”洛衡怎么能为她做到如此退让,这明明是一条极不顺畅的未知路,可是,洛衡却提出同她一道去和亲。
洛衡不顾洛子清的反对,揽过她,“答应我,好吗?”
这次和亲,南越王钦点,可南海晟却莫名出言相助,可是好意?不过是一招险棋罢了。
“答应我,这一路我必须陪你去。”
洛子清见他如果执着,再拒绝也不成,只好应下了。
夜如此静,两个人却似相依为命死死拉住摇动的红绳,不愿低头。
翌日。
洛子清向洛丞相自请做和亲公主,也不愿洛丞相如何恼怒如何斥责,洛子清终是应下了。很快,朝廷也发了召旨,命洛子清为和宜公主并同皇子轩辕胤玉一道前往南越,洛衡亦换作小厮潜入其中一道追行。
洛丞相就立在城墙上看着洛子清离开,无奈摇头。
轩辕氏族又如何,忠主又如何,终究不过君臣儿戏。
——清儿,为爹对不起你。
黄沙漫天,终作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