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南王驾崩之后,小皇子顺理成章登上了皇位。
那日事发突然,小南王愣是换了几日才微微恢复正常。当晚,小南王缠了洛衡到半夜也不允他离开,待到他真的累极才爬进洛衡的怀里瑟瑟开口:“英雄,我们母亲很早便过了世,也是像这样一个清晨,我还没怎么清醒转身便摸到母亲冰冷的身体,今日父皇也像母亲一样走了,我虽同父皇接触不多但却是不舍……”
话落,再开口时已到了少许哭腔:“英雄,我没了母后,如今父皇也走了,我只有你了……”
软软糯糯的声线从怀里传来,洛衡心头一疼。
此时小南王的心情他甚为理解,那日他亲手了解了洛子清的生命时,他在这世上便再无知心人,想罢,那伤痛又偶天盖地的卷来,洛衡有些收不住,自己的心绪不宁又害怕被小南王得知,值得定了定又回手将人搂的更紧。
两人就这么坐着到了天亮,小南王早在他怀里睡了,洛衡却一夜都未合眼,如今老南王已经过世,一切都已就绪,只差南海晟和洛丞相能劝得轩辕王出兵了。
洛衡微微低下头,怀里的稚子还在酣睡,许是做了什么香甜的美梦,那嘴角还挂着丝丝笑意。这模样憨的可爱,洛衡也不觉勾了抹笑。可这稍微一动,手脚的麻痹劲儿突然袭来,这一夜心里总念着别的事没有去理会,现在稍一动作竟有些承受不住。
洛衡转了转身慢慢将小南王放入锦被之中,那小南王换了地方嘤咛一声便沉沉睡下。
洛衡起身,回首忘了眼小南王,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挣扎。可他再回头时,右手展开,一整块兵符正躺在他掌中,面上的犹豫不忍早已被无喜无悲的漠然取代。
原来,昨日趁小南王入睡时,洛衡便用变幻出来的假货换了真的回来。此时兵符已到手,为洛子清报仇的事指日可待。
身后,又是一阵梦语传来,细细听来,那小皇子许是梦到了洛衡,此时正声声叫着英雄,洛衡正出神,被这声音猛地收回了神,心尖一颤,想去应和却愣是长不了嘴,一时间竟生生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想去应和是因为这多日的相处下来,小南王在洛衡心里确实占了些位置,可回不了头自是因为,用不了多久,轩辕的兵力便会攻于城下,到那时,南越所有系族都要灭口。关于小南王的处置,洛衡考虑了许久也拿不定主意。
小南王对他的信任不用多言,他已亲手了断了最爱之人的命,如今要解决小南王不亚于将他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撕扯开来再加些毒药。
越想心神越是不稳,洛衡眉心一皱,终是没敢再回头瞧上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内室。
刚登基的几日,宫中正在筹备丧礼,小南王不用上朝,正好也给他缓冲的时日去修正——在他眼里,毕竟要有全国的百姓要依仗着自己。
洛衡也整日陪在小南王身旁。
老南王过世,洛衡便说服小南王解开了轩辕胤玉的软禁,并特许他自由入宫。洛衡和轩辕胤玉虽同小南王关系亲密,但怎么也是异国人,小南王给了二人如此特赦,难免会惹怒一些人,但到底敢怒不敢言,只能暗自生气。
丧礼办了七整日,最后一晚,洛衡收到了南海晟的来信,他同洛丞相成功说服轩辕王出兵攻打南越,刚开始轩辕王仍旧打着太极,可随着朝中主战的呼声越来越高涨,因为南海晟在民间也散了谣言,多方考虑下,轩辕王还是在昨日上朝时妥了协。
得了信,洛衡届时便叫了轩辕胤玉进宫商议,如今兵符在手,南越的里外明面十分安分平和但实则早已分成了各邦各派,如今内外条件都达了时机,二人一定便回信给南海晟,只等他筹备兵力,明日便可攻城。
轩辕国到底出了兵,南海晟同皇帝请了命,亲自带兵出征。
小南王断然不知道此事因果还在宫中修正心情,兵符在洛衡手上,他自是按兵不动,轩辕国本就出了能用的精兵,南越没了抵抗能力,从边境进发,到了皇城之下也才用了不到三日而已。
外头的百姓已被官兵驱逐,南海晟带兵打到皇城门口时,小南王还不知情,外面早乱成了一团,可洛衡硬是将小南王的寝殿封的严严实实,愣是一只苍蝇想进来告密都不可能。
当晚,轩辕胤玉已同南海晟汇了头,二人搜了整个南越国,将南越系族纷纷压到宫门口一一处死,检查甚为仔细,哪怕是此后的婢子也没放过。全部奴仆颤巍巍凑齐,黑压压竟将宫门都跪的没了地方,所有精兵均上也是杀了一个时辰才了事,那血之多,流进护城河竟将大半个河水也染遍了色。
一切妥当,轩辕胤玉给洛衡传了信,洛衡来到小南王身边时,他正在低头把玩着当日他被册封太子时,洛衡送他的夜明珠。
洛衡一进屋,那小南王似早料到他会来,头也没抬,手中的依旧摸着珠子,淡淡开口:“终于到我了吗?”
这突然一句竟把洛衡问了个蒙,他自然知道小南王说这句话的意思,可却不知道这孩子竟已经知晓。
慢慢往前的步子没停,洛衡没有回话,也许确实不知该如何让开口,只一声不吭的在小南王身边缓缓坐下,涩涩开口,已是挨不住的沙哑:“你怎想起来玩这珠子,前日丞相不是送来了个比这更大的。”
闻言,小南王手中动作一顿,缓缓抬头:“这是你送的呀,总比旁人给的好些。”
那眸子铮亮看的洛衡竟有些不忍再瞧,赶忙移了视线,沉了口气,再转头时眼底只剩一片狠厉,右手一动,直接掐住了小南王的脖颈。
突然的钳制没有吓到小南王,许是早便猜到了似的,小南王乌黑的眼中尽是了然:“父皇走的那晚,我在你怀中,你拿兵符时我还醒着,那时我便知你的用意。近日来宫中除了你在左右便再无旁人,一猜就知道你已成了事。”
话落,他也没看洛衡的神色,自顾继续道:“英雄,那日后园你救了我,我便欠你一个恩情,所以我假装不知道你偷换了兵符,我知现在南越定是灭了国,就只剩我,英雄快些动手罢,让我快些到那黄泉,兴许父皇还没走多远,我也使使力还追得上去……”
话还未完,洛衡便将手附在小南王的额前,稍一用力,那孩子的身子便软了下去。
他神色里的安详着实刺痛了洛衡,那日洛子清离开时也是这幅模样。
洛衡一阵慌神,门外微响,轩辕胤玉同南海晟已进了来,二人见洛衡抱着小南王,那人已没了气息,目光一暗,稍有些不忍也并未多说。洛衡告别了二人,只说想将小南王的尸身好生安葬,轩辕胤玉知他心思便没再多言。
出了寝殿,洛衡单手覆在小南王脸上,再抬起那孩子已换了模样,没再耽搁直径来到后院假山后,那里有一对夫妇正在等候,洛衡没有多说,只将小南王递给男人便迅速离去。
南越的仗也算高于段落,但南越国的百姓甚多,轩辕国只是驱逐,再迁移住户,待各方面都稳定是已是六年之后。
一切都趋于平稳,谁都没人记得那个命运悲惨的小南王。
只有洛衡知道,那日是他用了法术使他假死,改了面容再抹除记忆,最后送给了之前就联络好的一对南越夫妇。
洛衡不知自己这做法正确与否,可是那孩子眼眸清亮,他是怎的也下不了手,别无他求,此刻洛衡只希望那孩子能重获新生,过一过那平常人的安逸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