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完,花想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身子就被他拉下水,向着温泉中甩了过去,溅起一池水花。
搞什么!
花想容从水中冒出头来,带火的眸子望向风宸宁,却只见那罪魁祸首此刻正双臂张开,半倚在池壁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沾染上水珠的脸,一眨也不眨。片刻后,才媚眼一弯,忽而就笑了:“在宫楼这几年,我见过那么多女子,都是涂了胭脂画了眉好看,独独你,怎么画了眉比不画眉还难看?”
“……”不打击她会死吗?
“不过,”似乎是察觉到了花想容已经黑了一半的脸色,风宸宁好心地来了个转折:“你现在这个样子,倒还像个女人。”
隔着氤氲的热气,他可以看到此刻花想容半露出水面,被池水浸湿衣衫的身子,以及,那水红色衣衫之下,胸前肚兜上绣着的朵朵祥云。这胸……
风宸宁正打算在心底里评价一下花想容这一览无余的身段,猛然间就见某人微微弯下腰,下一刻,花想容脚下的白色绣鞋就从正前方向着他掷过来,让他不由自主地一闪身子,打算躲过去。可是,像是早就算准了他会有此动作一般,那鞋子没冲着他身子而去,反倒是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落下,成功地溅了他一身水。
他收回他刚刚的话,这家伙,不管何时何地,都不像个女人。
风宸宁看了一眼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俨然把这儿当成野生大河游来游去的花想容,敛了敛眸子,抬手捧起温泉,将自己身上在宫楼中沾染的脂粉味洗尽。
虽然北堂钧没说,可是他能猜到,他此番接他回宫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南域太子风君彦被杀,东寻圣女在牢中焚火身亡。
两国因为同一件事接连受损,虽表面上都未有所动作,可实际上,和平共处,已无可能。只是,若是南域要与东寻公然抗衡,为确保万无一失,单枪匹马自是不行,它需要帮手。而这帮手……
按照风祁云那好斗的性子,他只怕不日,便会打着探亲的名义,派人来北疆寻他这个被弃了多年的质子。
而他如今要做的,就是等着南域的人来。
想到这里,风宸宁眼光一闪,望着花想容,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让原本在水中游得不亦乐乎的花想容背脊一凉,向着他的方向转过了眸子,却正好看到风宸宁转过身,脚尖在水中借力一点,美人出水的瞬间,那搭在屏风上的黑色衣衫在半空中展开,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起舞。
人落地,衣已必。
风宸宁光脚踏在地上,白皙的脚踝在黑袍子中若隐若现。随着他的脚步,花想容隐约间可以听到,那之前在宫楼一舞中听见的铜铃声。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这声音清脆悦耳,随着他行走的节奏敲打着,像是箜篌撩拨,又像是古筝轻扫,惹得她心跟着一颤,在水中的动作停滞了半秒。
她原本以为他脚上的铃铛是拿来做舞台效果用的,原来竟是他的贴身之物吗?居然连洗澡都不拿下来。不过,有一点她没想明白,既然他随身都戴着铃铛,可为何之前她都没有听到过声响?
“洗好了没,洗好了就赶紧出来。”花想容心中的疑惑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就被另一边已经出了屏风的风宸宁的喊话打断。
“马上马上,”花想容说完这话,突然想到自己是在毫无防备时被风宸宁推下来的,根本就没准备干净的衣裳,只得对着屏风外道:“那个,我出不去,我……”
话还没说完,一套宫女的衣服就隔着屏风,从外面甩了过来。
花想容穿好衣服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风宸宁临窗而坐,仍旧是刚刚那身暗黑色的衣衫,只是脚上,已经穿好了鞋,掩去了他那双白皙的足,也掩去了他脚踝上绑着的那一串一步一摇的铃铛。
他此刻正背对着她,抬手拢着自己那头乌黑的头发。他白皙纤长的指尖在墨色的发丝中穿梭,黑与白间,两两相对又两两相衬,一举一动,皆能成画。
许是太久没绾过髻了,风宸宁的手法有些生疏,拿着簪子穿了几次都没有穿成功,还反倒惹得鬓角的发丝撒乱,洒了他一肩。见绾不上,某人不禁有些气恼,一把将半插入发丝中的墨绿色簪子拔了出来,就要甩在桌上。
只是,他才扬了扬手,手中要扔出去的簪子就被人夺了过去。下一刻,一双娇小的手就抚上了他的发,替他完成着刚刚未完成的任务。
她的手很轻,抚在他发上,好像生怕弄痛了他一般。这动作明明只是无意,却让他觉得带了无尽的温柔,让他忍不住透过铜镜望向身后的人。
不施粉黛,不着彩衣,就已然清丽无双。
其实有句话他是骗她的,她不难看,至少,现在不难看。
“好了。”花想容将手中的最后一个动作收尾,风宸宁头上就已经多了一个整齐的发髻。
之所以用整齐这个词,那是因为,乍一看上去,并没看出多少美感来。不过破天荒,这一次,风宸宁看着头上花想容的成品,没发表任何吐槽观点。
“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把头发绾起来了?”花想容望着绾了髻的风宸宁,如实的表达了她的观点:“这样的装扮,都不像你了。”
眼前绾起头发的风宸宁,少了丝在宫楼初见时的妩媚妖娆,却多了份凛然和戾气,让她有一种是他又非他的感觉。
“不像我?”风宸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勾了勾唇,坐在窗前的身子站了起来,向着花想容靠近。凛冽的气势瞬间就压了下来,配合着他高出她半个头的身子,让花想容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隔着这般近的距离,花想容听见他在她耳边微嗤了一声,轻道:“你又了解我多少?你又怎知,哪一面才是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