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稍稍凝神,低声开口宽慰道:“孩子,这不能怪你,先起来,坐下吧。”
在老先生再三的示意下,荣鸢儿才终于直起了身子:“先生,现在学校还剩多少个学生了?”
“还不到原来的数量,本身有几个上学的孩子都被家里人强制给带回去了,一个个都说我们骗了他们。”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轻声叹气。
荣鸢儿现在得到了真实的状况,知道的确是出了问题:“从我走的当天就开始了吗?”
“差不多是这样,有的孩子当天中午就回家了,之后就没来上学了。”老先生轻轻摇头,这件事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荣鸢儿的问题,毕竟她一开始也是好心,只不过这群家长本身教育观念很差,再加上本身有米有面的承诺现在猛然扑空,不能接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人一穷,这些小事也就锱铢必较。
荣鸢儿顿觉委屈又有些愠怒,分明自己用尽了全力想帮孩子们上学,怎么自己只是消失了两天而已就突然变成这样了?难道贫穷真的就让他们用最腌臜的想法来揣度自己的目的吗?!
“雪上加霜的是,第二天纱厂宣布了调员,不少在纱厂做工的人都到了码头做运输,那活儿累而且没多少钱挣,怨声载道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了。”老先生沉默了一阵,开口将另外一个消息告诉给了荣鸢儿。
纱厂为什么忽然又调员?本身主管那边的招呼荣鸢儿打得好好的,自己凭借荣家大小姐的身份,难道雇佣几个工人都不行?
荣鸢儿点了点头,凝眸看了老先生一眼:“我明白了……”
“鸢儿,我作为你的长辈,有的话还是得告诫给你。”老先生苍老的手掌在桌面上摊平,低声开口说道。
荣鸢儿知道老先生大概要说什么,出于礼貌,还是轻轻含颚。
老先生有些纠结的捋须,缓缓地开口:“这地方虽说民风淳朴,但是实际上淳朴的地方也就剽悍。人穷了,眼里就只有钱,只有东西,什么都没了。没什么公正怜悯,也没什么道义法规。很多东西,不是你以己之力能够改变的,就算是改变了,这也不过是短时间内的。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荣鸢儿稍稍抿唇,有些无奈的把后半句话给说了出来。
老先生稍稍摆手:“你还是先回城里,现在虽然没有外文老师,我自己顶替也没什么问题。剩下的,想学的孩子我自然会教好。要是你跟我们的缘分到这里了,也就别再勉强。乱世之中,保全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荣鸢儿也能听明白这是老先生婉约的逐客令,缓缓点头:“先生,我先告辞了。”
“好。”老先生看了看荣鸢儿之前翻译到一半的外文书还放在自己桌面上,虽然心里对这个博学而又谦逊的小姐有好感,无奈与世道之乱,这小地方怎么容下大佛?
荣鸢儿有些颓然的朝学校外走,初升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她身上,却化解不了她现在心里的寒冷,这些孩子,未来怎么办呢?
虽然现在解决孩子上学的事情不容易,不过纱厂那边的调员又是为什么?这她现在得去调查清楚。
伸手在自己有些僵硬的脸上揉了揉,有些迷茫的荣鸢儿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朝着纱厂的方向走去。
从学校开始跟在荣鸢儿身后的那个男人伸手压了压自己头顶上的绅士礼帽,眼神有些闪烁的朝着荣鸢儿的方向看了一眼,远远的跟在后面。
荣鸢儿裹紧了风衣朝纱厂走去,扫视了一圈四周,现在上工的人都差不多进了工厂,路上的人也不多了。
远远的看到了前方的主管办公室,荣鸢儿握紧了拳头,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一边的栅栏破洞里窜出两个强壮的女人来,一人手里捏着帕子,捂紧了荣鸢儿的嘴,直接将她整个人连拉带拽的就带离了纱厂。
手无缚鸡之力的荣鸢儿被两个粗壮的女人给束缚住手脚,嘴还被强势的捂住,差点呼吸都被限制,挣扎之间只觉得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更用力了,脑子一转,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状况,越挣扎被桎梏的越紧,干脆不再挣扎。
跟在荣鸢儿身后的黑衣男人超前一看却发现目标任务不见了,远远的瞄到了地面上的报童帽,知道多半是出事了,赶紧疾步跑上前,跟着前面杂乱的脚印朝前追去。
两个人将荣鸢儿的手脚用布条绑起来打了死结,同时还不忘塞住了她的嘴,还没等荣鸢儿看清两人的长相,就被扔进了一个散布着令人作呕气味的地方。
背部狠狠的磕在地面上,荣鸢儿一个刺痛差点晕了过去,喘息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扫视了一圈四周,这是个废弃的杂物间,不过里面的气味应该是木头腐烂的气息,熏得她这时候有想干呕的冲动。
她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两个人要把自己绑到这个地方来?!难道是又招惹了什么人?不过她们似乎也不是为了置于荣鸢儿死地。
躺在地面上,荣鸢儿的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一阵阵的呜咽,这个废弃的地方有什么人会在意这一阵噪音呢?
想到这里,荣鸢儿有点想收回刚才觉得她们不想杀了自己的的话。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荣鸢儿尝试着朝后挪动身子,无奈双手双脚都被布条桎梏,只能缓缓地朝后移动,翻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布置,有一面破碎的镜子,被打碎的玻璃片散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看来这些平时看起来危险的东西确在现在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
荣鸢儿好不容易才挪动到能够面前碰到碎片的地方,伸手够了半天才攥了一块碎片在自己手里,现在这锋利的家伙割不割破她脆弱的皮肤都另说了。
缓缓地在布条上割着,眼见着即将要挣脱,没想到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