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君耀之爱的深入骨髓,实在没法想象如果君耀之离她而去,她又该如何度过剩下来的人生。
她每天坐在君耀之的病床旁,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颊和凹陷的眼窝,看着他一直靠呼吸机维持心率……
每当呼吸机发出报警声音时,她的心就像被生生撕裂开一样,疼得她只能弯下腰。
当得知有一个白血病人要捐献心脏,并且这个病人的血型正好与君耀之配型一致时,这个消息对于当时的宋芸来说,无异于一根救命稻草。
天知道,要找到一个匹配的供体是多么难得的事!
然而,在宋芸沉浸在君耀之即将就要做手术,做完手术后就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喜悦中时,大夫却告诉她,有一个比君耀之情况还要严重的患者同样配型成功了,这颗心脏需要先移植给那个患者,君耀之……需要再等等。
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宋芸直接晕厥了过去。
醒来后,她目光呆滞的在床上躺了许久,脑海中思绪混乱,她前半个人生中经历的种种就像老电影一样快速的掠过,然而在这些片段中,出现最多的一张脸,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她的宝贝儿子君慕,而是君耀之。
她在虚空中看着君耀之脸上那只会对她一人流露出的笑,做出了一个狠绝的决定。
按照捐献者原本的意愿,是等到他生命马上枯竭的那一刻,再把心脏捐献出去,而宋芸让他的计划提前了。
她花了很大很大的一笔钱,让医院在捐献者输液的药品中加入了麻醉剂,在他陷入昏迷的时候,把他拉进了手术室拿走了他的心脏,放进了君耀之的胸膛。
做完移植手术的君耀之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那颗心脏成功的为他续了命。
宋芸终于如愿以偿的将君耀之只留在了她的身边,但负罪感和愧疚感却日以复加的折磨着她脆弱而敏感的神经,她不敢睡觉,一睡觉就会做噩梦,梦到那个捐献者和被抢走供体的人一起向她来索命。
她甚至不敢再与那些说君耀之福泽绵长,祝他早日康复的人说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让人知道君耀之现在胸膛里的心脏是她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抢来的。
她的神经一直紧紧的绷着,就像一根被狠狠拉长的皮筋,在到达一定界点的时候就会猛的崩断。
所以她疯了。
这些事情,是君耀之专门派去保护宋芸的人,在君耀之身体恢复后告诉他的。
那时候宋芸疯的厉害,谁也不认识,君耀之每天都得跟她重复着,证明着自己是她的爱人,才能靠近她。
在得知宋芸为他做的这些事后,君耀之胸膛里那颗宋芸为他抢来的心,又酸又胀又痛。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宋芸这个平时连杀鱼都不敢的女人,这个善良的过于心软的女人,居然会为了他,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宋芸得有多爱他呢?
从那以后,君耀之就发誓,他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嫌弃宋芸,离开宋芸,既然宋芸想做二十岁的小姑娘,那他就把她当成二十岁的小姑娘来宠,宠她一辈子。
君耀之跟君慕说清真相后,满脸疲态的劝他:“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之所以不让你跟沈酒儿在一起,也是考虑到你妈妈……”
他回想着那段过往,声音很轻的说:“我刚做完手术那会儿,她天天去沈酒儿妈妈的病房门口转悠,看着她愈发形如枯槁,最后惨然逝去……你见过沈酒儿妈妈的照片吗?沈酒儿跟她妈妈起码有六分像,你是知道的,你妈妈偶尔也会有几分钟清醒的时候,如果哪天她清醒时突然看到了沈酒儿,她一定会想起沈酒儿的妈妈……”
君耀之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难得有些脆弱的说:“君慕,我怕……我太怕了,我不想让你妈妈再想起那段把她折磨疯了的过去,我只想让她这样单纯的快乐下去,任何有可能会伤到她的人或事,哪怕那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都会尽全力去阻止,去保护她。”
君慕整个人的魂似乎都飘走了,他只能听见君耀之在他耳边不厌其烦的劝说着,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最后在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想要离开的时候,君耀之叫住了他,君慕像机器人一样僵硬的转过头,就见君耀之双眼通红,颤着声音说:“君慕,我希望你不要恨你妈妈……我隐瞒你真相,就是不想毁了她在你心里的形象,怕你恨她……”
君耀之说:“你记着,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你要恨,就恨我……”
“嗡嗡——嗡嗡——”
兜里的手机突然强烈的震动起来,君慕的神智勉强拉了回来,他用机械般的动作掏出了手机,也不看是谁直接接了起来。
那边的人声音温柔恬雅:“君慕,你去哪里了?我在公司等了你半天,一直没见到你人,不是说好今天一起讨论项目A的执行方案吗?”
君慕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轻颤的睫毛,几乎就像是一个假人。
那边久久未得到回应,稍稍提高了音量喂了几声,君慕这才猛然清醒过来,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干涩:“我一会儿就回去。”
挂断电话后,君慕低下头伏在方向盘上,眼角猩红。
查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查到的真相,突然摆在了他的眼前,这强烈的冲击力直接措不及防的击垮了他理智的高墙。
在他心里一直温婉贤淑,善良感性的母亲,居然为了她爱的人,不惜以外力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抢夺了另一个人生存的机会……
该说他是爱的太深了,还是该说她心太狠了?
然而不管她做了什么,不管她是可怜还是可恨,她都是自己的母亲。
他不会恨她,更不想让她出事。
就像君耀之说的,这件事情已经把她折磨疯了,如果她哪一天看到沈酒儿,又想起了那段痛苦的过去……
可是让他放弃沈酒儿……
君慕抓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泛白,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喃喃道:“怎么可能呢?让我放弃她,我根本做不到……”
他答应了沈酒儿要跟她一起白头到老的……
要永远陪在她身边,永永远远都不会跟她分开的……
君慕阖着眼皮,牙关咬得紧紧的,腮边肌肉动了动,像是要将这苦楚都嚼碎了吞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