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豫王府内灯火通明。
因着豫王过寿,皇上特意下旨,今夜没有宵禁,禹城的人们可以通宵达旦的庆祝。
今日,整个禹城人声鼎沸,纵然已经是深夜,小贩的吆喝声还是此起彼伏。
穆老夫人睡觉轻,被这声音吵的睡不着,叫了好几声春意,可春意睡的熟,竟是没听见,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实在毫无睡意,干脆爬起来准备去佛堂念经。
易小乔因为想着玉牌的事情也睡不着,听到外面有动静,还以为是穆易安回来了,披上衣服出来一瞧,居然是老夫人,小声问:“老夫人,这大半夜,您怎么起来了?”
“别提了,外面的声音太吵,我实在睡不着。”穆老夫人摇了摇头,随即又问:“我吵醒你了?”
“没,我原也没睡。”易小乔摇了摇头。
穆老夫人就着月光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抿唇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啊……倒是年轻了好,思念了能不睡觉。”
她说着就往佛堂走。
易小乔虽然觉得她说话有点怪,但也没放在心上,而是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您等等,我陪您。”易小乔提了灯笼追上来,扶着老夫人往佛堂走,甫一接触到她的手,易小乔就是一愣,她这手太凉了,明明是夏日却凉的像是冰,且手里还是有汗,潮湿的很。
“你不用陪我,这路我走了二十年了,熟着呢。”
“天黑看不清路,再熟悉也不能大意。”易小乔生怕她跌了,不断的提醒着。
老夫人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提醒,越发觉得舒心,不是她挑剔,春意陪着自己也有好几年了,却还不如她用心。
易小乔用心当然也有用意的,她现在被困在这府里不能走,要是穆易安良心发现书信的事情不怪她也就罢了,若还是迁怒于她,她希望自己能有个依靠,不求别的也不求回家,只求能在将军府过的好点,别总是受折磨就行了。
佛堂在后院,是个单独的屋子,里面燃着香,清新淡雅如同缥缈的云雾。
易小乔扶着老夫人进去,又拿了佛经给她。
“好丫头,你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了。”
“好。”易小乔应了一声,转身退了下去。
老夫人目送她远去,眼睛里满是怜惜之情,她的唇角闪过一抹舒心的微笑,低声说:“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多谢佛祖保佑。”
她转身跪在蒲团上,开始敲着木鱼念经,那声音很轻,仿佛从天而降的梵音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梆子响了四声,已经是四更天,门外有放轻的脚步声传来,她念经的声音缓了缓,睁开了眼。
忽听“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老夫人回头一瞧,居然是易小乔:“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手里端着一碗茶:“我给您煮了些安神茶。”
“安神茶?”老夫人奇怪的看着她。
易小乔递上茶杯,打开杯盖,一股酸枣的气息传了出来。
老夫人闻了闻,倒也不是很难闻的味道:“这是什么茶,和我之前喝的不一样。”
“这是酸枣仁茶,可以养心安神,还能治疗惊悸、盗汗,我刚刚扶您过来,您的手很凉,手心却很潮湿,想必您是有这种症状,所以给您煮了这个。”
穆易安是个孝顺的人,老夫人身体不好,他在家里特意开辟了一个房间做药房,里面各种药物一应俱全,她甚至从里面看到了人参等名贵药材。
“您尝尝吧,喝了早些休息吧。”她看得出来,老夫人不是不想休息而是睡不着。
“好丫头,你还会看病呢?”老夫人没有喝茶,而是低声问。
“不会,只是……”在现代的时候,她奶奶就有这个毛病,晚上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妈妈经常煮,她也就学会了。
这种话她不能对老夫人说,就笑着说:“跟以前王府的嬷嬷学的,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老夫人点了点头,小心的抿了一口茶,不似平日里喝的那种安神茶,这种更香甜一点,味道也好点,她满意的笑了笑:“辛苦你了,丫头,若是你……”
她声音一滞,笑着说:“真挺好喝的。”
“您客气了,我身无长物,借住在这里,也没有一点贡献,只能给您煮点安神茶,借花献佛。”
“我儿能遇到你这样的姑娘,真是他的福气。”老夫人很满意,喝了茶,扶着她的手站起来:“走吧,咱回去休息,不等他了。”
“皇上撤销了宵禁,今夜整个禹城彻夜狂欢,他今夜估计不会回来的。”易小乔安慰道。
“这倒也是。”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自小和云娇郡主订了亲,豫王别有用心,一副好人的样子帮衬着我们,实则……”
她的看了看小乔,笑了一声:“人老了,难免啰嗦几句,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易小乔笑了笑,没有说皇上下旨让云娇入宫的事情。
这件事已经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了,老夫人不知道,只怕是穆易安刻意隐瞒了,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把这件事捅出来。
“你说这个安儿,他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云娇,云娇这丫头……”她说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易小乔觉得挺奇怪的,心说,这亲事不是您和豫王定下的吗?怎么现在你还瞧不上云娇了?
不过瞧得上瞧不上也没什么,反正她就要入宫为妃了,和穆易安有缘无分……暂时的有缘无分,谁知道以后什么样,穆易安要是还想作死娶云娇,那也只能说他命该如此——早死活该!
两人刚走到前院,大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就见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安儿!”老夫人喊了一句,那个身影果真站住了。
易小乔扶着老夫人快步走了过去。
尚未靠近就闻到了一股酒味。
老夫人皱了眉:“你喝酒了?”
“母亲。”穆易安很恭敬的行了礼,问:“您还没休息。”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酒味几乎冲天而去,好像他是刚从酒缸里爬出来的一样。
“你这孩子怎么喝这么多酒?”老夫人痛心疾首,狠狠叹了一口气:“你忘了我与你说过,酒色财气,皆是误人,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如此没有自制力。”
“老夫人,老夫人,算了吧。”易小乔小声安慰:“今儿是王爷大寿,连皇上都派人来贺寿了,将军难免多喝两杯,您就不要训斥了,先让将军去休息吧。”
“你啊……”老夫人指着穆易安,叹了一口气:“既是小乔为了求情,那就饶你一次,去吧,去休息吧。”
“母亲,我送您回去。”
“算了吧!”老夫人一摆手:“你自己走都走不稳,还送我?叫小乔送我就成了,回去休息吧。”
穆易安恭敬的行了礼:“是!”
易小乔送了老夫人回房,让她躺下休息,细心的盖了被子,这才反身回自己的房间,路过穆易安的房间门口,她小心翼翼的听了听,没什么声音,想必穆易安是睡了。
他这个人昏迷的时候都能抓紧玉牌,睡着了八成也不会彻底放松,与其期待自己运气爆棚能偷回来,还不如让他自己给,这般想着,她犹豫了一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轻轻合上门,她正欲插门休息,身后忽然传来了两声急促的脚步声,一只大手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压在了门上,冲天酒气自耳侧传来:“居然知道讨好我母亲,你果然很有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