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蔻青站起身来，吩咐道：“丫鬟也是人，岂可轻易作贱，先放到偏房里去，本宫还有事！”
“皇孙妃，这恐怕不妥，既然人已经死了，还是入土为安比较好，再者，大家也不会心安啊！”孟知夏还在试图阻拦。
“本宫竟不知，这府里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凤尾一般的眼角越发凛冽，沈蔻青步步逼近孟知夏，毫不客气。
她心中一紧，还从未见过沈蔻青这般生气的模样，赶忙道：“皇孙妃别误会，知夏也只是想着为您分忧……”
“不需要。”沈蔻青冷声打断孟知夏的话，毫不顾忌这是在公共场合下。
“管家，抬走。”
管家连忙叫了几个小厮，将晴儿抬到了偏房。
“皇孙妃，你……”
“我如何？”沈蔻青挑眉冷对，“孟小姐对我不满么？”
“没有！”孟知夏咬牙咽下。
“那就好。”
听竹搀扶着沈蔻青，转身离去。
才过了拐角，听竹就控制不住了，小声问道：“娘娘今日是怎么了，平时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怎的突然如此凌厉。”
沈蔻青没说话，仿佛没听见听竹的疑问，径直回了房间。
待关了门，喝了一杯清茶，沈蔻青才缓缓开口。
“你难道没发现么，我说留着尸体时孟知夏的反应。”
听竹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发现了，孟小姐似乎不太愿意留着。”
“是啊！”沈蔻青放下茶杯，“和她不相干的人，为何如此上心，关心她的死活。”
“娘娘，您的意思是说……”听竹神色越来越惊讶。
沈蔻青点点头。
本来她也没发觉，要怪只能怪孟知夏太心急了。
沈蔻青去检查那具尸体的时候，孟知夏很明显在阻拦，她不想让沈蔻青过去。
难道是担心沈蔻青受惊吗？当然不可能。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晴儿的死有蹊跷，或许和孟知夏有关，所以她才一力阻止。
有了这个想法，沈蔻青就格外注意她的反应，果然没让她失望。
孟知夏的小动作，无一不在证实沈蔻青的猜测，所以她才执意把晴儿的尸体留着。
“娘娘，您接下来想怎么做？”听竹听明白了，也变得有底气起来。
她方才真觉得愧疚，如果不是听竹心血来潮要做风筝，晴沈蔻青儿就不会死了。
可现在听沈蔻青这么一说，原来是孟知夏在搞鬼，听竹不但不内疚，心里反而还有气。
真是不安分！为了对付沈蔻青，居然不惜害死一条人命！
“待殿下回来时，让他来找我。”沈蔻青留下一句话，去了画室。
“听竹，此事和你有关，不便行动，你就留在这里等着殿下回来，将此事告诉他。”
“是。”听竹乖巧的答应一声。
清水看到沈蔻青从容的样子，打从心里佩服。
“娘娘当真与旁人不一样。”她由衷的赞叹一句。
“为何这么说？”
“寻常娘娘，见到一只老鼠也会吓得魂飞魄散，可娘娘与旁人不同，尸体也敢碰，实在让奴才钦佩。”
若是换了她，打死都不敢的。
沈蔻青失笑。
从前她也是清水口中的“寻常娘娘”，可自从死了一次之后，就看淡了许多事情。
生，死，离，别，都是小事。
尸体又如何她又不是没死过。
一路到了书房，沈蔻青坐下又画竹子。
这段时间她越来越静心，一安静下来就画画，什么都不画，就画竹子。
别人都说，竹子有节，步步高升，却不知高处不胜寒。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世事变化无常，可比人心的变化快多了。
点点青墨落下，勾勒出一副简单的图画，细长的竹叶跃然纸上，栩栩如生，清水看的痴迷。
越是跟着沈蔻青，她就越觉得沈蔻青和旁人不同，可到底是哪里不同？从前清水不明白，现在知道了。
心境。
你若心如止水，便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你。世事皆一样，不一样的只是心境罢了。你若觉得麻烦，心境自然不稳，你若觉得无所谓，心境便是固若金汤。
沈蔻青正画的入迷，一旁的烛火晃动了几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宋以琛来了。
他绕到沈蔻青身后，温柔的握住她莹白的手，“这里，还需要添一点。”
笔锋一转，青墨被拉至细长细长，叶子的脉络恍然出现，细如发丝，活灵活现。
“深秋的竹叶，是枯黄的。”
沾了一点叶黄色，绘在青绿之间，水乳交融。
清水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很有眼色。
沈蔻青浅浅一笑，“你不问问我为何在这么？”
“你若是想说，何须我问。”
二人抬头接目，浅笑出声。
“府里出事，管家都已经告诉我了。”宋以琛抿了一口茶水，神色间染了几分疲倦。
每日处理了朝政，还要来处理家事，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不在现场，知道的毕竟不多，沈蔻青放下毛笔，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关于孟知夏的反应，沈蔻青也没有隐瞒。
“晴儿可是孟知夏房里的宫女？”
沈蔻青摇头，“是后花园的，平日里只负责打扫工作，那日我在后花园放风筝，正值她修剪花草，听竹便让她去做风筝架子，不想出了意外。”
一说起这事，沈蔻青便后悔不已。
死过一次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虽然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沈蔻青还是心疼。
现在基本可以断定，晴儿是人为原因死亡，而非失足落下，本和她无关的斗争，却偏偏卷进了无辜的生命，这才是沈蔻青最懊悔的事情。
宋以琛轻轻碰着茶杯，半晌道：“尸体在哪里？”
“偏殿。”
去看看。
偏殿平时少有人去，比较安静，所以才选择放在这里。
夜色已经降临，出门像是踏进无底的深渊，宋以琛拉着沈蔻青冰凉的手，传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没有告诉任何人，沈蔻青甚至连清水都没带过来，只有他们两个人。
轻轻推开偏殿的人，二人走了进去，点了几盏小小的灯火，着凉整个偏殿。
而晴儿，就在大殿的中央放着，仿佛睡着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