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苏被顾城堵的没法说话,两人之间重新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顾城眼底的光就这么暗下去了,将之前心里装着的那点别的心思都给压了下去。
他站起身,舒了口气说道:“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肚子饿了,记得吃,就着热水。”
他说完这些话再没有看梁苏一眼,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梁苏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楼下传来淡淡的路灯灯光,一片寂静。
虽然很累,但是这样的场景更适合想事情。
梁苏不是傻子,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当初说过的那些担忧的话,顾城正在费力地去改,虽然改的让他看起来有些怪,但是对顾城这种从小被惯的和祖宗一样的人,让他去改变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梁苏想自己难道应该高兴?她居然让顾城为了自己而改变?
梁苏看着床头的电话,想也没想,拨通了周清源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困意,但却还是能听出他很高兴 。
“你到了吗?那边是不是很冷,有多穿衣服吗?怎么还不睡?很累吧?我虽然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可我还是想你能先休息好。”
“可能太累了,困但是睡不着,你去睡吧,不用管我,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周清源低笑出声,心里暖融融的,就算不说话,两个人只要听着彼此的声音心里就舒坦很多。
最后还是梁苏结束了这场谈话:“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去睡觉吧。”
周氏的那场内乱虽然结束了,但也是元气大伤,现在正是修整期,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成天忙的连魂都收不回来。
梁苏虽然能理解他,但是有时候还是会有点失落。他们都是理智的人,自己内心最重要的事情永远优先于感情,尤其是梁苏,她怀着所有的恨和愤怒重新回来,最重要的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更让当初那些人不得好下场,更没有松懈的机会。
梁苏躺在床上,冬日苍白的月光从外面照进来,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累的厉害了,所以什么都没梦到,第二天还是被一阵一阵的敲门声给叫醒的。
梁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去开门,出现在门口的人居然是侯子文,他摸着头笑:“现在已经快要十点了,顾城还得赶回去,他不忍心叫你起床,所以我来当这个恶人。”
梁苏有些尴尬,很快就完全清醒过来,抬头看了眼靠在墙上盯着她的顾城点头道:“我现在就去收拾,你们等一等。”
侯子文跟着顾城靠在墙上,转头看着他,神色有些凝重:“值得吗?如果她一直不接受你,你要怎么办?”
顾城耸耸肩,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无所谓地说:“难道你没有听过有句话说的是:先礼后兵?我的耐心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我给她的时间有限,她如果还是想明白,我会帮她。这个人我要定了,她拿了我的心还想全身而退,想都不要想。”
侯子文啧啧两声,突然说道:“其实我倒是挺同情周岚的,几乎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外室什么时候能登堂入室,连我们几个都差点以为你是认真的,没想到你到头给我们这样一个惊喜。”
顾城的眼睛还紧紧地盯着那道门,声音里也没有了温度,显得冷淡了几分:“不要再说起她了,我需要一个帮我挡在前面的人,她还算本分,她也拿到了她想要的钱,没什么好说的。”
侯子文不罢休:“外面的人可不知道你们两个人是钱的交易,你什么时候不表现的那么情深义重?你解释不清楚的,不要说梁苏不相信你,就连外面的那些人都不见得相信你。”
顾城抽了抽嘴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希望时间能让它淡化下去,给他一个可以和梁苏和平交往的开始,没有人喜欢剑拔弩张,感情是让人欢喜激动的情绪,而不是常年以往的仇恨。
这样顾城觉得自己压根吃不消。
梁苏很快从房间里出来,因为要住到那边去,所以包还是要带上。她换身了一身浅咖色的羽绒服,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拉,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水光清澈,一眨一眨的看着俏皮可爱。
顾城就这样深深地迷失在这一双眸子里,还是侯子文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
“走吧,先出去吃点东西,还有点时间,我们可以随便去转转。时间不太好,等夏天那会儿再来一趟,风景应该会好看很多。这里有草原,羊群,宽广又空气好,很适合玩。”
侯子文可没心思在夏天跑这么一趟,多遭罪,但是顾城显然不放过他,他只能认命地附和,然后转头看着梁苏眯着眼笑:“到时候小嫂子也一起来吧,说不定那会儿我也有女朋友了,再叫上隋远他们几个,更有趣。”
被两双灼灼的眼睛盯着,梁苏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含糊地应了一句:“到时候再说吧 ,要是时间足够的话就来。”
走出旅馆大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噎的人直抽气,梁苏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座城市的风刮的很猛,吹得人眼睛都不想睁开,顶风走路,好像 走两步要被逼退一步。
顾城不动声色地走在梁苏面前,用他高大的个头替梁苏挡掉风寒,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梁苏看着眼前肩膀宽阔厚实的人,心头微动,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再一次让她的心蒙上了一层迷蒙的雾气,看不清藏在后面的到底是什么。
侯子文在一边发出怪异的声响,梁苏心想这人有时候也真是讨厌。
大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不过这些人明显要比 他们这些外地人抗冻,不管男女昂首挺胸迎着风大步往前走,也正如对他们这个城市人的评价,勇敢坚强又能吃苦耐劳,而他们的性格也是大方爽朗,就像是寒冷中的一把救命火,让你觉得无比热情 。
梁苏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多少能少受点冷风的冲击。
跟着顾城七拐八拐地走进一条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巷子,在最深处看到一座老式房子旁边搭着一口大锅,锅里热气腾腾地,汤汁沸腾,一股馋人的香味飘过来。
梁苏没忍住闷声说了句:“好香,我肚子一下子变得好饿。”
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客人不少,有人结伴而来,守在锅前的是位老伯,什么都不管,只负责给来的每位客人做吃的。收钱记要几碗的是个白发的老婆婆,看得出来是两口子,感情也很好,因为老婆婆不管说什么,老伯都会 很耐心的将耳朵凑过去认真地听。
顾城带着他们在一张空桌子坐下来,笑着说:“老两口在这里摆摊很多年了,这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这里吃早饭。我也是跟着剧组的摄像大哥来过一次,然后就惦记上了。其实做这个也挺赚钱的,好像老两口 光靠这个给儿子娶了媳妇,还买了一套房子。”
梁苏点头说:“赚的是辛苦钱,也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大冬天里忙碌。”
顾城说道:“忙碌惯了的人,是不舍得闲下来的。”
老婆婆很快就给他们三人端了疙瘩汤过来,看着很普通的卖相,但是味道十分香浓,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如果不是太烫,梁苏真想端起碗来喝一口。
好在是冬天,很快温度就不是烫的那么难受了,一勺子入口,好吃又暖和,就着脆香的油条还有自己伴的小菜,味道更是好的没话说。
梁苏胃口不算大,但还是吃了两碗,连路都要走不动了。其实昨天那一顿饭,她都没怎么吃到心里,拒说是这边独有的菜色,可是她觉得还不如这样一碗疙瘩汤给她的印象深。
头发吹到眼睛边,她赶紧闭上眼要拨拉开,脚下不停,只是没想到转弯口突然冲出一辆自行车 。那车速度很快,眼看就要撞上她了,顾城急匆匆地将她护着推开,而自己的胳膊却被车把撞了一下。
侯子文当即气道:“你这人怎么骑车的?出来也不看看外面有人吗?万一要是撞伤了怎么办?你赔的起吗?”
那人连连道歉,只说自己上班要迟到没想那么多,顾城问梁苏有事没事,得到没事的回答就让那人走了。毫不在意自己的胳膊被擦了一下有点疼,想着自己皮糙肉厚 应该没什么事。
梁苏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有些太快了,她问出来的话都有些结巴了:“我看到他刚才撞到你的胳膊了,你没事吗?要不要紧?”
顾城笑得时候不会有太夸张的动作,他只是微微露齿,让你看不懂他的快乐到底有多少:“没事,我们继续走吧,前面有一座唐代留下来的寺院,据说很灵验的。”
顾城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带路,冬日太阳淡薄的光照着他们,在人的身上投出一道淡淡的光晕,而梁苏的目光像是长在他身上了,连动都动不了。
梁苏站在那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寺院面前,她的心情很复杂,从不相信鬼神的她,居然能在死后又重生回来,这是一个天大的意外和惊喜,也许是冥冥之中有特别的力量在保护她。
她是最后一个走进去的,这座寺院里只有一个智缘大师,还有几个弟子。他笑得很和善,让人觉得是个随和可以相信的人。
梁苏给殿中央的菩萨上香,跪在蒲团上在心里暗道:“就算这辈子我积攒过多的罪孽,我也不会后悔。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只希望那些真心对我好的人能够平安快乐。”
梁苏刚要走却被智缘大师叫住:“女施主,贫僧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顾城本来想听,但是见大师冲他摇摇头,他只能去外面等着。
“女施主的心事,贫僧大致猜的出来。你的决定已定难更改,但是不妨想想,得了新生为何不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将自己继续置身于仇恨中,这样值得吗?”
梁苏愣了愣,而后笑道:“如果老天抹去了我的记忆,或许我可以选择安稳过日子,但是既然保留了,那就是希望我能为过去的自己讨回公道吧?都说事有因果,他们扯起来的因,制造的果,要了我的命,我为何还要继续忍气吞声?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我能出了这口气,看他们活的不舒坦,我就高兴,不管谁来劝我,我都不会退后一步。”
智缘大师摇摇头:“你执念太深,便是将来被牵累,你也不惧怕吗?”
梁苏笑着叹了口气:“不过是你打我一拳,我还回去而已,有什么好可怕的?多谢大师,只是我已经入魔,再没办法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