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认真地听着,听清楚她在睡梦中说了一些什么后,脸色便一下子沉了下去,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她的嘴里反复地念一个人的名字,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听真切了才知道,她一直在喊着韩俊枫。
“不要装了,给我起来。”方寒只觉她是在装模作样,如果她真是江泽的人,那么她处心积虑地想接近韩俊枫,是有什么诡计吗?想伤害韩少?
见她真的模模糊糊,烧得厉害,一点反应都没有,方寒只好作罢。他想起了韩俊枫的话,随后看着她左手上的那道蜿蜒的疤,只觉得触目惊心。
他不知道林晓柔当时是有多绝望,才会那样子那么深地就切了下去,而那道疤现在却作为一个工具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林晓柔,晓柔。
他一定要查到,林晓柔到底在哪里!
他绝对不能让她在江泽的手上发生那年江鸿对她做的那些事,让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三天后的深夜,被暴风雨笼罩的公寓显得格外让人胆颤心惊,铺了沥青的街道地面除了过往的一两辆车子的轮胎压过它,也只剩雨滴在连连续续地击打着它。
街上的商户因雨夜时分都关了不少,不远处的青葱色的学校更像是一个古代的书院。
而林晓柔就站在窗边,看着这个具有书香气息的书院,觉得有点亲切,有点熟悉,但又说不上是哪里见过。
青砖搭成的学校墙面时不时因闪电的映照而刷地变白,然后又被黑夜笼罩,又变白。就像一个欲死的人一直在天堂和地狱间拉扯徘徊。
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缓慢地停在了房子前,整幢房子只有二楼亮着一盏灯,所以韩俊枫理所当然直接去了二楼。但当韩俊枫推开二楼的门时,意外地却没有见到她。
后面,他是在小阁楼上面发现她的,她就现在阁楼的小窗户前,昏暗中模模糊糊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
“为什么不开灯?”
林晓柔听到声音,惊恐转了过来,看到是韩俊枫后,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我喜欢黑暗,黑暗可以掩盖很多东西。比起暴露在阳光下,我想我一直都是生活在黑暗里,也只想生活在黑暗中,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内心的悲伤和恐惧了。”
韩俊枫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却能接着窗外路灯的光线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海水卷起的浪花般向他漫过来。
他突然想起以前,林晓柔的房间永远是黑暗的,最深的夜晚,她也只是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一个人躲在床上,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也许是在为自己的母亲偷偷掉眼泪。
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认为自己只能生活在黑暗里。
不过她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从他下定决心把她绑在身边,从他决心让她陪他万劫不复,她就注定黑暗。
当一个人习惯于生活在黑暗中,如果有人让她生活在阳光下,那么她必然会感觉很不适应,想要逃跑。
“你是通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吗?”林晓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近了他。
韩俊枫的脸色非常不好,这双熟悉的眼睛!熟悉的声音!!
她的脸色却极其的平静,就一直这样看着他,仿佛一个纯净的天使,不带一丝杂念。
看着她的脸,韩俊枫突然想起刚才方寒对自己说的那些事情,他收到了神秘快递。
幽暗的书房里,办公桌上的信封上覆盖着三张照片,一张是一个围着层层纱布的人脸,一张是邪笑着的江泽捏着蒋琬扭曲的脸看着镜头,而最后一张是躺在重症病床上插着输氧管的女人。
韩俊枫只看了那张照片一眼,眼里便瞬间点燃风暴!
那个女人分明是……
林晓柔!!
邮寄人不详,却在不久之后,接到了江泽的电话,韩俊枫握着手机,淡淡地开口问,“你想怎样?”
电话那头的江泽笑声爽朗,“我不想怎样,我只是想给你,送一份大礼!”
韩俊枫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里输送过来的信息,唇角微勾,“正好,我也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方寒说江泽在S市秘密寻找一个人,他严谨地封锁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和背景,只知道这个女人是从医院跑出去的。当和公寓那个女人信息相结合起来时,他很快就知道那是谁。
如果蒋琬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对江泽来说,有那么一点点分量,那么他就不介意亲自帮他带去美国团聚了。
他会让他知道,拿林晓柔来当底牌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美国。
位于休斯敦的休斯敦港是世界第六大港口,亦是美国最繁忙的港口。
此刻,江泽就站在酒店最顶层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前看着港口运河上的远洋货轮长驱直入,汽笛长鸣。
江泽的手里端着盛着冰块和白兰地的水晶酒杯,他修长的手指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茧,这一切让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时光。
那时候,美国的地下黑拳市场几乎与地狱比肩,他打每一场拳时都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他被打得半生不死的那个时候,是那个女孩子救了他,后来他被自己的愤怒和痛苦蒙蔽了双眼,步入深渊,再也无法抽身。
如今,他渴望已久的阳光就来到他的身边了,她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吗?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费思思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袍走了出来,她唇角带笑地看写抽水马桶里旋转的水涡,而后来到江泽身边。
每一次,两人欢约会过后,江泽总是很快将自己整理好,然后衣冠楚楚地待在某一处。
海边。
她想尽办法可以重回美国,就是不愿意在韩俊枫的身边假装林晓柔,她让阿穆告诉他,她会被送回美国。她妄想江泽可以因为这样而选择留她在身边,可是她来了美国好几天,他对她完全不闻不问,直到今天阿穆打电话给她,她以为他终于明白,却没想到他只是想再一次地利用她。
可是这种被他需要的感觉,竟然让她觉得想大声尖叫。
每一次无论她怎么对他使尽浑身解数,动作的他的眼睛从来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和温度,他也从不亲吻她,从来只是发泄他内心深处的愤怒和不满。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一般,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处处求得可怜的乞丐一般,被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她竟还发疯地妄想有一天,他会真的爱上他,甚至想永远留在他身边,陪着他,让他不再那样忧伤。
江泽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费思思的脸,他竟然有些失神,有一点心动,有一丝愧疚。但这片刻的失神却只停留了几秒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