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的丧事办的十分潦草,萧老夫人嫌晦气,不许在家中摆灵堂。于是萧美婵就在她跟秦姨娘住的院子里摆上香案吃的,算是给秦姨娘祭拜了。
郑令仪倚在软塌上,听着外头刮风使得树枝扑棱窗棂的响动,问道底下丫鬟:“老爷这几日也不曾来我院子里,多数都去添香那个小贱蹄子那,该不会是对秦姨娘这件事起了疑心吧?”
丫鬟为她上一杯热茶:“夫人放心,奴婢一直留意着。老爷一眼都没去探望过,秦姨娘的院子也没进去。再说了老爷本身就对秦姨娘不上心,夫人不需担忧。”
郑令仪这才放下心来:“之前我与秦南枝也算闹过不少别扭,既然她死都死了,这件事往后不准府里再提起,免得晦气。”
丫鬟垂首嗯一声,记下了。
那厢郑佩仪跟许婉婉母女俩坐在一起,也在说这件事:“还好只是死了一个姨娘,影响不到你跟太子的关系。”
许婉婉含羞一笑,拨了拨月牙色的明玉珰耳坠:“娘别叫美月表妹听到了,免得她多心。”
死了一个秦姨娘,萧府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眼见着秦姨娘院子里的橘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衰败下去,从前温馨的小院,如今只剩寥落。
萧家对秦姨娘的态度之冷淡,阮羡羡如今才窥见一斑。
过了几日的和风明丽,便迎来了小雨淅沥,阮羡羡提着一篮鲜柿子去看望萧美婵。
收起十八骨节的青竹伞,阮羡羡进去看见萧美婵正抱着灵位发怔。
她这样不哭不笑的状态已经持续好些日子了。
“小姐,您好歹吃一口吧。”绣儿正在劝萧美婵用点粥粮,看见阮羡羡来了,她连忙起身:“阮小姐。”
阮羡羡将篮子放在桌上,看着萧美婵空洞的眼神,叹气:“你们小姐又是一天不吃了?”
绣儿点头:“之前也不吃,奴婢喂一点好歹会张嘴,今天说什么都吃不进去了。”
阮羡羡沉默,想到今天是秦姨娘的头七。
绣儿说着哭了起来,跪在一边道:“小姐,要是姨娘看见您现在这个样子,她怎么能在九泉下安心?”
阮羡羡动容,眼眶一热,险些跟着流下泪来。萧美婵仿若没有听见,只是抱着红木灵位,呆呆的望着窗外。
那有一棵凋零的橘子树。
阮羡羡让绣儿先去把粥热一热再端来,她在萧美婵身边坐下,静静的看了萧美婵一会。
“美婵,我知道你很难过,秦姨娘心地善良,却被歹人迫害,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怨,但是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你如果不好好生活,怎么给秦姨娘报仇?”
萧美婵流下两行清泪,仍旧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也怪我、怪萧朝宗,我们不是袖手旁观,而是……”
难言之隐就差宣之于口,阮羡羡忍住了,吸了吸哭腔:“我们给秦姨娘选了一处好的坟地,就在归鹤山上,正面可以眺望京城风景,背靠山水秀丽,萧朝宗说不打算把她埋进萧家的祖坟,那样是羞辱她。”
阮羡羡给她擦了擦眼泪:“即便你不为了自己,你还要为了秦姨娘活着。假设你也出事了,郑令仪萧美月她们不会感到愧疚难过,她们只觉得痛快,碍眼的都没了,于她们来说是一件幸事。可我不同,秦姨娘是我的长辈,我尊重她,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妹妹,我不能看着你消极下去。”
萧美婵总算有些动容,她转过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阮羡羡:“阮姐姐,我从此往后没有娘了。”
俩人相拥哭成泪人,但好在萧美婵终于肯好好吃饭,阮羡羡又陪她说了会话,看着她睡下才离开。
阮羡羡走后,原本好像已经睡熟的萧美婵睁开眼。往常总是盈润一股温柔小意的眼神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狠怒与森冷。
她从枕下摸出那枚皇帝给的玉佩端详,玉佩通体乳白,雕刻着虬龙纹。萧美婵将玉佩死死握在掌心里,纹路硌的手疼,她却浑然不觉。
她一定要让郑令仪付出代价。
又几日过去,阮少君和唐谧也来探望萧美婵,她果真像是振作起来,每日正常梳洗用膳,虽然之前那场折腾使得她整个人形销骨立,好在如今也会露出些笑容了。
下过几日的雨,终于在这天放晴,天空如碧洗,鸟儿在枝头叫的欢实。
阮少君探望过萧美婵后回了阮羡羡的院子里,他因为竞选皇商最近多的是交际应酬,兄妹俩人有好多日子没见。
阮羡羡留他吃饭,就喊了萧美婵一起。
英国公府的请帖送到时,三人正围坐用膳。
“小姐。”画屏掀帘进来,带着初夏的一股燥热:“英国公府刚刚来信,说是因为上次游船上的事要给小姐赔礼道歉,请小姐去家里做客。”
阮羡羡愣了愣,伸手拿过请帖,落款还是元老夫人敬邀。
她本以为英国公这样高的门第,派人来送些药膏礼品就是赔罪了,哪儿能想到对方邀请上家里做客。
萧美婵看阮羡羡陷入沉默,问道:“姐姐不愿意去?”
“不是不愿,而是不知该不该去。”
阮少君拿过请帖后看了一眼:“该去,又不是平辈邀请,落款是元老夫人,给足了面子,要是不去的话恐怕落人话柄。”
阮羡羡点头:“我与哥哥想的一样,但是……”
似是看出阮羡羡的犹豫不决,萧美婵道:“姐姐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妨等大哥回来问问他的意思。”
阮羡羡有意等萧朝宗,阮少君好似也有事与他说,想着一起等。谁知阮少君在外间的软榻上躺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入夜不久萧朝宗披着暑气进来,看见阮少君横躺在那,皱眉道:“怎么睡在这里了?”
阮羡羡小声偷笑:“哥哥这几天交际应酬,一定没有休息好,刚刚睡着,恐怕等下就醒了。”
萧朝宗嗯了一声,脱去外袍,阮羡羡便很识趣的捧上一碗冰莲子。
他笑着喝下去:“你这么体贴,我恐怕要早点娶你进门才好。”
阮羡羡抱臂哼哼:“我现在是闻喜郡主,你要娶我还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