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向北,奔波数日后终于离开了万安镇,随着道路两旁的风景逐渐明丽起来,阮羡羡却能留意到河边山道上都有不知名的伤亡百姓。
这里离铜云关战场更近了。
林景行晕马车晕的厉害,这一路上他胃里翻江倒海无数次,几次都要吐了出来。但他看见对面坐着面容艳丽的阮羡羡,这时候在他心里,阮羡羡那就是书中念的‘窈窕淑女’。少年正值春心萌动的年纪,说死都不肯在窈窕淑女面前出丑。他硬是强行忍下呕吐的冲动,转头学着阮羡羡风轻云淡的看着窗外。
最后因着他脸色似茄子似的的确难看,姚枝有点担忧的问道:“要不娘给你拿颗云片你放在舌下?”
林景行刚想开口说话,哪知这一张口就如同洪水泻堤,一发不可收拾。他吐了他爹一身,最后虚脱的倒在姚枝身上。
林高山强忍着尖叫,声音几乎变得尖锐对外面驾车的阮少君道:“阮兄弟!快停车!”
马车停在柳堤旁,几人稍作调整。
林景行一脸虚弱,林高山神色也不比他儿子好多少。林景行呕吐的时候木及莺刚好坐在他对面,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她此时脸色青绿青绿的,比一旁的柳树也不遑多让。
阮羡羡倒还好,她只移动目光去眺望不远处的湖光山色。
阮少君见马车上下来的众人表情纷纷,那叫一个色彩纷呈……
马车上已经坐不了了,阮羡羡干脆道:“我们已经按照约定带林掌柜出来了,接下来的路我们是该分道扬镳了,林掌柜你把都账结清,咱们就两不相欠了,这辆马车的赔偿我也不找你要了,相逢就是缘,往后祝你们一家平安。”
林高山倒是很爽快地掏出一包银两递过来,却又有些为难:“我明白现在说这样的话可能是强人所难了,但事已至此,阮姑娘我知道你们是好人,能否请你们继续带着我们,现在是乱世,我们居无定所,唯有跟着几个靠谱的人才能活下来,我一把年纪了就算死了也无憾,我放心不下我的妻儿。”
阮少君先愣住了:“你是说还想跟着我们?绝对不行!”
他生怕阮羡羡松口答应了,转身对她道:“妹妹,此去铜云关十分凶险,我们自己已经是自顾不暇,无法再带着别人了。”
阮羡羡看向林高山:“我们要去的铜云关千难万险,你也敢跟着我们一起去?何况你也跟我们认识的并不久,怎么就能这样放心?”
林高山叹口气:“我知道你们要去铜云关,如果我想顺利离开江南,那个方向是唯一的出路,既然我已经选择相信你们,就不会怀疑,希望你们可以带上我们全家,等到了铜云关,我们保证就找地方隐蔽藏起来,绝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阮少君态度还是很强硬:“不行!”
林高山知道阮羡羡其实才是这三人中能拿主意的,他祈求地看着阮羡羡:“阮姑娘,你就行行好吧,如果你将我们一家三口丢在这里,我们并不知道去哪儿,搞不好还是会被路上流窜的贼匪杀害。”
阮羡羡思索片刻:“可是带着你,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林高山立即表示:“路上所有花费和盘缠,我出!”
阮少君怒了:“羡羡,绝对不可以!”
阮羡羡拉着阮少君走到一边,又是劝说:“哥哥,我们这一路去铜云关,别说路上花费会有多少了,既然有人负责开销,我们何乐而不为,反正带一个也是带,带三个也是带,何况凭你我的身手,只是把他们带到铜云关也没有问题啊。”
阮少君还是不肯松口,阮羡羡只好使出杀手锏。
她朝木及莺喊了一声:“嫂子!”
阮少君一惊,木及莺脸色陡然红了,但却没再像从前一样扭捏拒绝,只是说:“如今这个时候,或许林高山一家实在无法自保,我们带着他们,等到了铜云关就由他们自己去找安全的地方落脚,如此也算是尽到好事了。”
见两人都如此坚持,阮少君气的无可奈何,转身愤愤地说了一句:“林景行,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一起清扫马车!”
林高山知道这是他们答应带上自己一家上路了,连忙喜滋滋的搓手:“我也来帮忙!”
等他们收拾好狼藉的马车后,天色已经是黄昏了,一大片晚霞倾洒在天际,好像火似的烧了白云,一路从西燃起来。
夜晚,他们在一个临时落脚的城镇简单吃了点东西,因为战乱,开着的酒楼本就不多,物价也贵的吓人。本着宁可被宰也不想起冲突的原则,阮羡羡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计较。倒是付钱的林高山,每一次都露出肉痛的神情。
他们原本想找一个客栈住一晚再继续出发的,但是阮少君坚持离开,他对阮羡羡说:“林高山一家看起来就像有钱的,这样的乱世里他们这么招摇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以防遇到黑店,我们还是尽快准备就出发的好。”
阮羡羡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阮少君找店家要了很多马草,又准备了许多干净的水,顺带买了一些糕点以备不时之需来饱腹。天色深深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又开始赶路了。
阮少君负责驾驶马车,阮羡羡和木及莺陪着林高山一家坐在车里。
木及莺没坐一会,就跟阮羡羡道:“阮少爷在外面可能会无聊,我去陪他说会话。”
阮羡羡一副了然地嘻嘻笑:“快去吧,不然我哥哥一会该策马睡着了。”
木及莺脸色稍红的出去了。
林高山已经和他儿子头挨头睡着了,姚枝正在收拾他们的行囊,一点点的归置安放好。
阮羡羡看着她,忽然觉得姚枝虽然身处颠沛流离,但她丝毫不见焦躁。
这或许就是因为一家人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是幸福知足的吧。
姚枝看阮羡羡出神,轻声交流道:“阮姑娘像是去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