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阮羡羡那个院子门口,郑佩仪才知道郑令仪说她院子不大,是当真不大。这个小院子里只有一个主房和两个偏房,许婉婉这次带来的东西多,原是打算常住一阵子的,但这会儿搬了半天还有一半的箱子堆在外面挪不进去。
郑佩仪有些不高兴了,上前询问婆子:“怎么还不归置到房间里去?”萧府的下人连办个事都这么拖沓没规矩。
那婆子一抹头上黄汗,也有些为难:“摆不下了,偏房里本就不大,表小姐一张床占了大半,剩下的地方堆了行李,这些就搬不进去了。本来想搬到另外一个偏房里头,但是阮姑娘不许,说那偏房里是她从江南带来的嫁妆。”
郑佩仪眯了眯眼,一张圆脸显得陡然严厉了一些:“不过就是放一些行李进去,想她腾几个空地,回头我们走了也不拿她的,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不给呢?”
婆子不敢说话,郑佩仪知道,萧府上下的人都对这个阮羡羡怕的很,说是个蛮横极了的人,郑佩仪上前几步,正好看见有个穿着妥当浑身金银玉饰的丫鬟堵在那偏房门口,不许婆子们抬着箱子进去。
通过这丫鬟的装扮,郑佩仪就知道江南阮家有钱不是空穴来风,对底下的下人都出手阔绰,那她这次带来的嫁妆少说也价值黄金千两,怪不得看的那么宝贝呢。
郑佩仪可不会怕一个丫头,她上去就跟那丫鬟说:“小姑娘,我们剩下的箱子一直堆在院子里也不是事,你不如干脆腾个一个地方给我们,我好叫人搬进去,也不会磕着碰着你们的东西,保管来时什么样走时还什么样。”
画屏护在门口,一时有些为难,她犹豫不决:“这个不行的夫人,我们小姐说了这里谁都不能进,东西在里头也是摆的满当当的,没法把你们的再挪进去了。”
郑佩仪自然不信,认为这是丫鬟的托辞罢了,便要求她开门看一看:“要是真的满了,我也不强求。”
画屏哪里敢做这个主?阮羡羡交待过的事情,她一分一毫都不会退让,于是就又婉拒了郑佩仪。
这下郑佩仪不高兴了,在扬州自家府邸里的时候,每个下人都对她服从的很,没有说被一个丫头片子的丫鬟多番拒绝的。
于是她再开口,声音也带着几分不客气:“你这左不肯右不行的,那我就实在没办法只能找萧老夫人说说这件事了,这毕竟还是萧家的地方,要是强行搬进去,恐怕你们家小姐面上也不好看。”
画屏正要说话,她们身旁却传来一声娇俏的女音:“有何不好看的?许夫人都不怕丢脸,传出去说跟我一个小姑娘抢房间,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说的不客气,郑佩仪扭眼看过去,阮羡羡穿着名贵的珍丝襦裙,身上披着绣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鹤翎大氅,鲜艳的金黄色儿在她身上仿佛披着一个金秋,加上阮羡羡面容娇美,实在好看极了。这时她煞有气势的站在廊下,趁着身后皑皑白雪,郑佩仪居然想重新打量一下这丫头。
阮羡羡确实刚睡醒,就听到这个郑令仪的妹妹在这里大放厥词,她本来就没什么好脸色,这会儿直面对上了,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阮羡羡捧着暖炉往前走了两步,不愿意下台阶踩白雪:“许夫人,萧府就这么大的地方,我的院子也是挤的满当当的,来时就说好了只有一间偏房,现在你们出尔反尔又想添地方,恕我直言,您院子里剩下的这些箱子,哪怕我挪出半个屋子给你都不够填的。我看许夫人既然要找萧老夫人,不如一次性说清楚了,萧老夫人那的院子很大,您的东西和许姑娘都可以搬过去,也省得跟我挤在一起。”
她说话直白又不客气,郑佩仪一噎,下意识就说:“这里是萧府,怎么由得阮姑娘你自己做主呢?说到底,阮姑娘也是半个外人。”
阮羡羡歪头,笑的甜美:“许夫人跟我又有何不同呢?您是二夫人的妹妹,跟萧家沾亲带故的,都算不上亲人,您不过来走亲访友,现在又强要地方,还想跟我讲道理吗?”她摸着暖炉上垂挂的流苏:“我倒也不介意把地方都让给许小姐,不过要给我时间收拾,这样我搬出去住,也不在萧府叨扰了,这个院子就宽敞下来,任凭你们拾掇。”
她要搬出去?那算怎么回事。阮羡羡来萧府住着,名义上就是阮守礼去世前不放心女儿,想要托付给曾经他帮过的萧家照顾,现在阮羡羡搬出去,怎么看都像是被萧府赶出去的,到时萧府的名声一片狼藉,郑佩仪可不想承担这个风险。
许婉婉连忙拉了拉自己的母亲,她上前好言相对:“阮姐姐,你别生气,我母亲不是这个意思。我带的东西确实有点多了,你别着急,我这就叫丫鬟去跟老夫人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挪到别的空房间里。”
她说完,又很柔和笑了:“从今天开始要叨扰阮姐姐几天了,有许多冒昧的地方,请姐姐包含。”说着,她直接福了福身,端的是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阮羡羡对她另眼相看了一会,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婉婉都这样说了,阮羡羡更没有什么异议,同样虚情假意的笑了笑说:“那就麻烦许夫人和许小姐了。”
她转身想要进屋,许婉婉忽然又问:“晚上我跟美月要出去看灯,阮姐姐去吗?”
跟她和萧美月出去?这姑娘说的是客套话吗?阮羡羡头也不回就说:“不了,你们玩的开心点。”
她走后,郑佩仪气的嘴歪了一下,压低声音:“这个不识好歹的死丫头。”
许婉婉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气定神闲的笑了:“母亲,就是因为这样,她直来直去才证明她不算是一个难对付的人。”她往外走:“我们去找老夫人说说吧,看看这些东西放在哪里比较好。”
她许婉婉从来不是一个在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她有更宏大的目标要去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