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了一会,她想起自己该去看母亲了,母亲也在这个医院里,她停下动作,对荣子卿说:“我想去看看我妈妈,她的病房也是在这间医院。”
荣子卿看着她眼睛里的期盼:“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北北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动作,似是安抚一般,“放心吧,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的。”
她走出病房,来到沈拾宁的病房。“妈”她推开病房的门。沈拾宁正在看医院的电视,看到女儿进来很高兴:“你今天怎么来了?学校不上课吗?”
“子卿受伤了,我来看看他。”“啊?受伤了?怎么会受伤?”沈拾宁听到她说的话,很是吃惊。“我昨晚遇到几个混混,子卿看到就和他们起了点争执,有点受伤了。”温北北简单回复着,说起这件事还是有点愧疚。“你这孩子……那他受伤的严重吗?你说你这孩子……那你有没有事啊?他们有为难你吗?”沈拾宁一边责怪,一边担心着女儿。
“妈,我没事,子卿也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好了,您就别操心了,您最近身体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她问。沈拾宁自然是说没有的,她除了还是脾气居然暴躁之外,的确是没有很大的不舒服的。
见女儿没事,她开始八卦。比如昨天隔壁病房的儿媳来看老林(隔壁病房的病人),连杯水都不肯倒,一点都没有孝心;隔壁床的女儿又买了新的房子;护士长的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某某客的医生被传出出轨,老婆带着一家老小来评理,砸了一办公室的东西;哪个工作认真又漂亮的女护士要结婚了,带着她的男朋友来医院发喜糖,很是甜蜜等等。
她一边讲,一边比划,好像这些奇奇怪怪的别人家的琐事让她单调的病房生活变得丰富起来。温北北虽然哭笑不得,但也仔细认真地听完母亲的“科普和吐槽”,她觉得只要妈妈心情好,不论是什么事都是有意义的,她很害怕心情暴躁的母亲,也很担心暴躁的母亲。
沈拾宁讲着讲着,就有点烦躁了,眼前的女儿虽然乖巧地听她讲着,但不知为何,她开始莫名其妙地觉得她不顺眼,那种恨不得杀人的暴躁情绪又开始慢慢出现,她也想控制,但是她忍不住吼出:
“你看看你,人家护士小樱多乖巧懂事,刚毕业就找到稳定的工作,人也勤勤恳恳,和和善善的,和男朋友在一起好几年了,感情一直很好,这都要结婚了,多让人省心。你再看看你自己,谈了多少个男朋友了,一点都不是个好女孩的样子,我看以后谁敢要你?谁敢和你结婚?你把私生活搞得这么混乱,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的?大家都是清清白白的,哪像你这样不要脸,不检点?”她越说越激动,各种伤人的词汇都爆出来,声音越来越约响,引得身边的人的关注,纷纷看向她们母女。
她犹不过瘾:“昨晚还去招惹小混混,要不是你赵招惹人家,人家会来和你纠缠吗,还让人家子卿受伤?你怎么这么喜欢和不三不四的人搞来搞去呢?”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大家都看着温北北,甚至有人悄悄说:“现在的小姑娘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纯纯的样子,这背地里得有多脏啊?”有人还在悄悄附和:“是啊,你看看她,啧啧啧,一副白莲花的样子,这睡了多少个啊,连自己的妈妈都嫌弃。”
温北北鼻子酸酸的,但她什么都没说,她似乎是习惯了母亲每次情绪激动时对自己的诋毁和伤害,她已经习惯逆来顺受了,她只是默默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着床头柜,她也想现在离开,但她知道不能,这毕竟是她母亲,她要理解母亲的病,她不可以任性,她只能忍着、再忍着。
沈拾宁破口大骂地发泄着,又翻出了一遍她骂了无数遍的陈年老事,最后还骂到了温北北的父亲。她似乎是不会累一般,不厌其烦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痛苦,一遍遍给人看笑话。
温北北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觉得很悲凉,也有点心酸,甚至很心疼母亲,她不知道自己和母亲的生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为什么她只是期待平平淡淡、健健康康、安安宁宁的生活都这么难,她想起大多数同学们都平凡快乐的生活,觉得对于自己是那么难得,她觉得无力,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改变这样的现状,她越想越难过。
过了很久,母亲渐渐骂累了、骂完了;围观吃瓜的人也渐渐散了,她知道母亲马上就要安静下来了,她去倒了一杯水,放到沈拾宁手里,并且拍拍她的肩膀,想让她别再那么激动了。
沈拾宁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歇斯底里的可怕行为,她知道自己又说了对女儿伤害很深的话,她知道自己又没控制住。她看到女儿依然很乖巧体贴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真的有好好的配合治疗,但不知为何,那些暴躁的情绪如恶魔般一直困扰着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爆发,甚至不知道爆发的理由、爆发的导火索。
她看着女儿,心里越发愧疚难过,她接过水,看向女儿:“月月,对不起……刚刚妈妈又激动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伤害你的话。其实这都不是妈妈真心的,妈知道你很努力,很懂事,妈妈也知道你其实是很清白的,但是妈妈不知道怎么就……妈妈错了……”说着说着,她说不下去了,她想到女儿的不容易,有点哽咽。
“唉,妈,我知道您的病就是这样,我也知道你无法控制,你是无心说出这样的话的,没事的,妈我不怪你,就想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过安静幸福的小日子。”她走到沈拾宁面前,轻轻安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