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央一心想找出苏嬷嬷身体内为何会有水银之毒的原因,接下来就准备好好地去盘查一下。
第一点就是要查清水银之毒从何而来,第二点,就是苏嬷嬷是因为什么而死的,第三点就是真正的案发现场在哪里,第四点则是真正的凶手是谁。
她不能着急,只有沉稳下来,一步步拨茧抽丝,才能理清这些乱糟糟的事情。
另一方面,朝堂上太子之争闹得越来越凶猛,皇帝还是一病不起,太上皇只好出面主持朝政大局。可太上皇也已经老迈,每每被这些军机重臣们的各抒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头痛难忍。如太妃要随侍太上皇,南宫夜又正好因为去取药而不在帝京,因此也带着秦未央一起在宫里暂且住下。
至于福王府和将军府,这两个手握重兵的异姓诸侯,自然是不可以长居皇宫的。太上皇处理得很快,只是让霍长宵和陆云平二人每日入宫商议要事,这样一来,他们随时可以保护宫里的安全,又可以避免造成他人的恐慌和猜忌,更可以防止有心人的谋反,稳定时局。
对于这种问题,秦未央向来看得开。
皇权嘛,利用是常事,利用就说明有需求。如果连利用的需求都没有了,那么福王府和将军府,也就离清算不远了。
想了想,眼下的事情还是要以查案和稳定皇帝的病情为主。
这一头苏嬷嬷的尸体还在仵作处检查,一时半会儿得不出什么消息,秦未央就往皇帝的寝宫走去。
顾忌着上次的教训,秦未央这回把各种药材药物药方都交给了太医院,由太医院自己按药方配药煎药送药,这样一来,皇帝再出什么事情,也跟她没关系了。
在皇宫也进进出出多次了,秦未央对这些纵横交错的路已经熟记于心。夏天渐渐热了起来,秦未央就从近道绕进皇帝的宫殿。
很快,秦未央就来到了皇帝的寝宫门口,可她却止步在了门外。
殿内有人声传来:“大哥,父皇卧病在床,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转。如今朝堂上立太子的呼声水涨船高,大哥,你想要这个皇位吗?”
不用分辨声音的主人,听这话就知道是舒贵妃所生的南宫宇泽。毕竟,能在皇帝寝宫中,称呼另一人为大哥的,也就只有皇帝的儿子了。
殿中,估计除了昏迷未醒的皇帝之外,应该只有这两个人了。而且整个宫殿都没有人在,应该也是他们屏退了所有人。
只是,在父亲面前谈论立太子的事情,不是很妥当吧?
病床之上的人可是自己的至亲啊,就这样当着他的病躯谋算利益?
虽说秦未央在现代也常见到这种事情,父母重病在床,几个子女为一些遗产财产争得面红耳赤,还有的大打出手、闹上法庭。这些在现代来看,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当时,秦未央是非常可怜卧病在床的父母们的。
俗话说养儿防老,可等他们老了,子女一个个只盯着父母的钱财,却丝毫不管父母的病。真的是此时有子不如无啊。
没想到,现代的争夺遗产反而是光明正大的,而古代的争夺权益,则是暗藏汹涌,在一片刀光剑影中进行着。
南宫天泽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二弟,你明知道母妃一心想扶持你做皇帝,朝堂上的大臣们自然也是呼吁让你做这太子。为兄怎么想,二弟实在不需要试探。”
原来,南宫天泽已经感觉到了舒贵妃的偏心,也是,他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男人,又从小长在深宫之中,对于这些明显的变化,自然了然于心。
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就像是天上的云,变化不过是一瞬间。谁有权谁有势,众人就会依附在谁的势力之下,而那个处于劣势的人,便不会受重视了。
很显然,南宫天泽是后者,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秦未央虽然在殿门之外,可在这短短的对话之中,就可以感觉出来,这对亲兄弟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大哥,我并没有想要皇位的心思,母妃怎么想不关我的事。”南宫宇泽笑了笑,讥诮道:“我自己没什么治国的才能,我也不想要做这天下的君主。大哥如果有这才华,我一定不会跟你争。”
这话虽然说得好听,可就连秦未央这个外人都不信。
如果南宫宇泽真的对这皇位没有兴趣,又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提起?明知道舒贵妃一直在为他铺路造前程,他又为什么不提早与舒贵妃说明心意?
所谓的没有这个心思,无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之后的惺惺作态罢了!
秦未央都不信,南宫天泽这种狐狸自然也不会信,他亦笑了笑,那笑声中没有什么温度。在大夏天听来,也让秦未央觉得后背冷飕飕地一凉。
“二弟,我们在这种位子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既然母妃和群臣都认为你更有这治国的本事,你就去吧。我自问没有这种本事,你也不用谦让。即使该谦让,也是兄长让弟,没有幼弟让兄的道理。”
这个南宫天泽,还真是小心翼翼的。
不知道为什么,秦未央总觉得这个南宫天泽给她的感觉,像是在下一盘棋。南宫天泽所说的每句话都是一颗棋子,你似乎能知道他的落子之处,可却想象不到他的布局是什么样的。
因为他太仔细了,一步也没有行差踏错。所说的话更像是引人入局,让人在以为了解他的时候,又会有一种被翻盘的感觉。这种不就是你以为你预判到了他的下一步,实际上,他已经预判了你的预判。
所以,秦未央觉得,这个男人,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而南宫宇泽,更显然不是这个南宫天泽的对手。
这样一场看似凶险万分却又毫无硝烟弥漫的战场,已经悄无声息地酝酿出了新一轮的斗争。
哪怕处于局外的秦未央,都觉察到了空气中细微的危险讯号。她悄然眯了眯眼——
权力的厉害之处,便是在于没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即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要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厮杀缠斗。
朝堂上的太子之争只是明面上的争斗,而此时此刻,在父亲的病床前,他们俩兄弟的对话,才是真真正正的太子争斗。
至于南宫天泽所说的话,秦未央也是不信的。
这种老狐狸,很清楚自己的境况。南宫天泽如果不去争这个位子,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哪怕强如南宫夜,也免不了偶尔受制于皇帝。
更何况是南宫天泽,他一来没有舒贵妃和太后娘娘方势力的鼎力支持,二来也没有群臣的认可,如果做了王爷,只怕遭受的情况,比现在还要不如!
除了去争取储君之位,其余的,他,没得选择!
秦未央不想再听下去,这种争权夺储的事,她是万万不想掺和进去的。
说不准哪天就会因为这些事情招来杀身之祸,为了保命,关于皇权的核心秘密,她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可她只是走出了皇帝寝宫,还没走出皇帝宫宇范围,就被身后骤然响起的一道声音叫住:“站住。”
这声音说熟悉那是不可能熟悉的,说陌生呢,刚刚又正好听到了。
秦未央很想假装听不到快步离开,可南宫天泽紧跟着说了一句:“要是此刻想明哲保身,方才就不该听墙角。”
南宫天泽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秦未央也没再躲避,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转过身去,既然这一层已经被揭开,那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本王妃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的。”
秦未央的确不是有意的,而且没听几句,她也很识相地悄然走开了。
南宫天泽当然知道这一点,不然他也没必要先跟南宫宇泽告辞,就为了叫住秦未央,让她不要胡乱说话。
然而,南宫天泽当然也知道秦未央不会出去乱说,因为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如果真的有意听别人说话,就该把话听完,而不是听了个开头,就选择转身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想叫住这个宁王妃,也不知道着了哪门子的道了。
真等叫住了,他好像又不该说什么话,好歹秦未央也是宁皇叔的正妃,他这个小辈,哪有说长辈的理?
可他方才真的义无反顾地就顺着自己的想法而为了,这不是自己的一贯作风。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是这日头太猛裂,还是他心里后悔得紧,只觉得好像一阵晕眩,他只好伸手扶额,强自镇定下来。
秦未央转过身来,猛地吓了一跳。
这南宫天泽,怎么脸色会这么白?!
整张脸如白纸一般,没有了半分血色,就连唇色也褪去,苍白得像山顶的雪覆盖而下……这,难道是中暑了吗?
看着南宫天泽摇摇欲坠的身体,秦未央顾不上男女之防,连忙上去扶住他。而且她名义上还是南宫天泽的婶婶,照顾一下侄子应该不为过吧?
“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