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太上皇究竟怎么了?!”
太皇太后接受不了!
她必须要找一个人顶罪,否则她无法接受!唯一的指望已经没了,她还不能宣泄一下吗?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又流出两滴泪来,她不是委屈,只是不甘心!
从做先皇的皇后开始,她不得丈夫喜欢,只能生儿育女抓住丈夫的心,更抓住朝堂上下群臣的支持,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
可是,儿子盛年而病,只能让权给孙子,孙子又壮年崩逝,新上位的重孙却并非是她嫡系……
她掌握大权几十年,一朝败落,绝不可能就此甘心。
即使她已经礼佛十多年,可是……她始终踏足红尘权势之中……
“秦未央,哀家看你是无话可说了!”太皇太后见秦未央不说话,怒指着她,“今日你若不给一个说法,休想完完整整地从这里走出去!”
“太皇太后,您这是失心疯了吗?”
一声冰冷的话音传入众人耳中,却有着震慑的威力,循声望去,却是南宫夜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殿外。
是他来了!
太皇太后一见是南宫夜现身,冷哼一声:“宁王,你父皇重病在床,你却不见人影,你父皇驾崩,你又不在床前侍奉尽孝,难道,你还想要为你的王妃以权谋私不成?!”
“你……”秦未央却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南宫夜却走了过来。
“太皇太后,孙儿蒙父皇嘱托,处理国事。国家大事在前,孙儿不敢置天下臣民于不顾,否则便是不义;而孙儿前去调查父皇这十多年来的病案,只是为了查清父皇病从何来,否则,是为不孝;孙儿王妃并未下毒,且一直以来对父皇百般尽孝,孙儿倘若寻衅加罪于她,是为不忠!”
南宫夜冷冷开口,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虽然很长,可是语速缓慢,并不让人觉得咄咄逼人,可那股冰冷摄人的气势仍在,倒像是话中藏着万年不化的冰霜一样,落在人心上,都能将心血冰封冷藏!
这家伙,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呢。
“你……你……”太皇太后无话反驳,这个南宫夜,为情乱智,竟是要违逆自己力保秦未央了!
一想到这里,太皇太后只觉得浑身一软,眼前发黑,竟然摇摇欲坠了起来。
南宫夜垂了垂眼帘,淡淡吩咐:“李嬷嬷,将太皇太后送回宫中,好好休养。太皇太后急火攻心,神志不清,未曾痊愈,不可踏出宫门半步。”
“是……”
李嬷嬷只能颔首应答。
众人都心知肚明,南宫夜这是将太皇太后禁足了。
这也让人更加清楚,秦未央的确是他的底线,如果有人敢犯,即使位高权重,他也照样处理不误!
“太皇太后神志不清,父皇病案在此,诸位太医院士,可得好好查验,看看究竟是本王王妃谋害父皇,还是幕后另有其人在浑水摸鱼!”说罢,南宫夜甩袖就将手中的医案掷在地上。
他一向不是个容易动怒之人,可在此事上,南宫夜竟然动怒了!
“不敢、不敢!”
太医院众人怎么敢乱说乱想,眼下太皇太后失势,太上皇崩逝,新皇南宫天泽还没有站稳脚跟,可以说,宁王殿下,就是大周朝最有话语权的人啊!
他们仰人鼻息求存,哪敢违背圣意?何况,宁王妃本来就与此事无关……太上皇生前就警告过太医院不可多嘴,这是太医院众人皆知的秘密……
而苻紫霖却有些不甘心!
虽然苻紫霖也绝不可能说出碧血毒的事,但是没能借太皇太后惩治秦未央,她这口恶气还没出呢!
“此时,群国宴正在召开,父皇丧礼不宜发出。暂且停灵太庙,着人看护打理,待群国宴后再行治丧。”
“是。”
令秦未央意外的是,南宫夜竟然还是如此冷静。
或许这就是身居高位者的无奈吧。即使是亲生父亲离世,他都不能够露出哀怒,不让任何人揣度他的心思……可是,秦未央却觉得心酸。
这个冷王的冷面,或许也是一种无形的自我保护。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情绪面具……
“都下去吧!”
此时,群臣也纷纷告退,转过身去的时候,纷纷心有灵犀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南宫夜看出秦未央还有话想对这两个留在殿内不动的人说,于是径自出门。
苻襄灵正准备跟在苻紫霖身后离开,可是,秦未央却伸手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秦未央根本不客气,冷声就是质问:“苻紫霖,你强行施救,使得太上皇预支了全部寿数,你难辞其咎!”
“那又怎样?”苻紫霖却不在意。
一个医者,能如此漠视病人的生死,苻紫霖根本不配成为医者!
秦未央怒斥道:“你到底对我母亲有么多恨,才会如此恶毒?一个医者,亲手送了患者上路,事后还能如此漠然冷对!你根本不配行医,更不配代表医学院和医学城行走世间。”
“你并没有证据证明我做的一切,否则,你就不是质问那么简单了。”苻紫霖看向秦未央,一脸你拿我怎样的表情,“而我的院士之位,你根本动摇不了,秦未央,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王妃娘娘……我师父……”苻襄灵抿着唇,话匣子刚开启,就戛然而止。
秦未央知道,苻襄灵是在求情。
只是碍于苻紫霖的面子,她不能明说。念及苻襄灵刚刚对自己的帮助,秦未央并没有教训苻紫霖。
现在,她要做的事情,远比让这个没有行医资格的人失去医学院院士的头衔,来得更重要。
等送别太上皇之后,苻紫霖此人,绝不能留她祸害更多的病人!
“总有一天,你会从这个本不属于你的位子上跌下来的。只是,别等我去踢馆,否则,我会让你滚下来。”
“你!”
秦未央冷冷扫了她一眼,好自为之!
刚出殿门口,秦未央便看见不远处的榆树下,伫立着一道背影。
那道背影虽然很修长,可是,这一次,秦未央却看到了落寞。
太上皇的离开,终究令他伤心。
可他的肩上,除了家,还有国,就算他的双亲离世,就算此时秦未央也消失不见,他仍然要按例上朝处理国事政务!
这是他的使命和职责,先安国,再安家!
秦未央叹了一口气,憋回了眼中的泪意,不知道为什么,这道背影足以令她心酸。
“殿下……”她远远地低唤了一声。
“谈好了?”
“是。”
南宫夜没有转身,秦未央也没有挪动步子靠近他,在这个距离,彼此互相疗伤,互相慰藉,就足够了。
并不是不需要彼此,而是尊重彼此最软弱的地方,任其自我疗愈……
“殿下,我想去见太皇太后。”
“去吧。”
南宫夜没有阻止她,只是答应了。
秦未央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回了一声好,便朝着太皇太后的宫中而去。
榆树下,那道背影微微一晃,在光影斑驳之下,仿佛被揉成碎片……
空荡的宫室中满地狼藉,太皇太后无法接受这一切彻底失败,只能拿金玉玩器出气。却独独不敢摔下殿前的玉佛。
“哀家并没有神志不清,南宫夜他竟敢不敬长辈,僭越处置哀家!”
“哀家不服!哀家不服!”
太皇太后兀自发恨,可是,满殿无人。
所有的宫人都被遣出内殿,无诏不允许入内侍奉,所以,太皇太后也只有一位贴身的李嬷嬷近身服侍了。
此时,李嬷嬷进殿来,还没开口,太皇太后就狂怒道:“滚出去!”
李嬷嬷纠结了一下,还是回禀道:“太皇太后,宁王妃来见。”
“她来干什么?”太皇太后冷嘲一声,“是来看哀家的笑话吗?”
秦未央却不请自来,悠悠走近,“太皇太后,一朝失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存歹念,却装作慈眉善目,礼佛烧香来求永生永世的荣华富贵。”
说到这里,秦未央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兀自翻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三种法,于诸世间,是不可爱,是不光泽,是不可念,是不称意。何者为三,谓老病死。可是,烧香拜佛,烧的是自己的钱,拜的是无用的佛,自己如果都问心有愧,拜什么神佛都没用。”
“你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你礼佛,并不是慈悲,而是你怕鬼,你心里有鬼。”
秦未央将碎片一扔,眉眼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和我的母亲有多像,你就会有多怕。那个‘真凤降世,凡龙遇劫,天之将乱,必出妖孽’的传言是你亲自传出去的,我母亲的死也是因你而起,你难辞其咎。”
“呵,哀家当年杀尽了知情者,你怎么会知道旧年的事,是谁说的?是秦怀义?!还是如太妃!”太皇太后想不透,这两个人贪生怕死,或许是见自己失去靠山,就把真相告诉秦未央借以讨好她!
“都不是。”
秦未央摇摇头。
“那是谁?!”太皇太后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