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咬了咬牙,除此之外,毫无动静。
“你什么意思!”郑青榆出乎意外地怒了,连面色都青白交加。
“郑公子,你是玉城夫人的女婿,是陈清浅的丈夫,为了留在玉城,不惜放弃郑氏荣耀,入赘玉城。可是,你究竟是为了谁,而留在玉城呢?”
秦未央问出这种问题,郑青榆噎住了,霍长歌只是满眼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未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上皇拍了拍座椅的扶手,有些不耐烦了,他现在要知道结果,而不是看着这些人在打哑谜!
“父皇,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从玉城夫人身上解密。”秦未央看了看玉城夫人,怀着深意说道:“玉城夫人当年奉旨嫁入玉城,其中种种,就算父皇不知情,可太皇太后一定知情……当年,太皇太后和先皇不顾玉城夫人的据理抗争,强迫联姻,就此埋下了恨意。”
“什么……”太皇太后听了秦未央的话之后,竟然有些微微地颤抖,“这些……这些都是皇室子弟需要付出的代价和承担的责任!怎能对父母心生怨怼!”
“宁王妃,司政大人……或者叫你福王府郡主更好,我百密一疏,竟让你们揪住了错处!我认!只是,你们休想再将他人牵扯进来!”郑青榆径自一笑,笑中藏着苍凉和警告!
秦未央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对这样的男人,无话可说。
霍长歌便很有默契地接过话来,“郑公子,你并非有意杀人。最开始,你应当只是抓了郡主,本意不想伤她性命,只是想让她暂时闭嘴,可是到了后来,你的不想杀,却变成了不得不杀。”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一命赔一命便是了!”
“可是呢,现在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形式。你一个甘心入赘玉城的官宦子弟,却能像是与妻子有深仇大怨似的,将她杀了。却又在我们质问玉城夫人,也就是你的岳母时,却直接站出来揽罪,这是为什么呢?”霍长歌这话,很是内涵,简直是引人遐想了。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的老手,当然知道霍长歌的言下之意。
太皇太后一下子怒了,霍然站起来,怒骂道:“霍长歌!你休要胡言乱语!”
霍长歌却不怕太皇太后的指骂,她主管监察,本来就是要还以真相!如果权贵们都拿自己的权力压制丑闻,那监察院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她一向铁血手腕,即使在强权面前,也不容质疑。
“太皇太后,孰是孰非,只需要审查就知道。”
“不错。”
一道飞影一闪,南宫夜便落足在了众人身前。随后,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抛给霍长歌一袋布帛。
霍长歌点了点头,直接打开。
郑青榆看着布帛里的东西,脸色铁青,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还请太皇太后辨认。”
霍长歌捧上布帛,将布帛中的钗环首饰呈上,太皇太后只是定睛一扫,就问道:“这是楚玉出嫁玉城时,哀家亲自打点的嫁妆,怎么会在你们手中?”
霍长歌笑了笑,这时候南宫夜接过话来,“孙儿一早便出发玉城,从郑青榆屋中取出此物。”
原来,南宫夜是去了玉城,难怪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也亏得他脚程快、轻功好,别人一来一回都需要七八天,他有这么好的轻功,也就一个上午便完成了。
南宫夜这话言简意赅,倒让太皇太后一时语噎,迟疑了下来。
这些东西太皇太后都认得,是她亲自安排的嫁妆。按理说,嫁妆是不会使用的,所以这都是玉城夫人的私藏,怎么会跑到郑青榆的手里?!
难道……真如霍长歌和秦未央所说的那样,南宫楚玉和郑青榆真的有超越人伦的关系?
这一下,有了太皇太后的指认和这些物证,秦未央再度看向玉城夫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嘲讽、不屑还有可怜。
她是知道的,嫁妆在嫁人后是不会用的,都是压箱底的。这也难怪,陈清浅看到了这些钗环,也并没有认出是母亲的东西。
秦未央从前还觉得电视剧里演的男人个个凉薄实在可笑,如今才知道,负心人就是那样。
而这个负心郎,只在此时才是真真正正的痴情郎。
他对陈清浅毫无爱意,所以无所谓什么负不负心。可他对这个年长他十多岁的玉城夫人,却是真真切切地痴心痴情。
在没有牵扯到玉城夫人时,他是那么稳当,并没有慌乱,更不打算承认杀妻。可牵扯到了玉城夫人后,还没等玉城夫人辩驳,他就匆忙承认了一切罪责,生怕晚了会牵扯到玉城夫人。
秦未央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太皇太后满是质问,颤抖着伸出手,指着一动不动的玉城夫人。
而玉城夫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淡淡地开了口:“母后,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并没有要杀掉女儿的意思,也并没有让青榆杀她。清浅的死,我从未知情。”
“昨夜,我确实也见过了青榆,只是,我是劝他离开帝京而已。”
“为什么你要劝他离开帝京?”秦未央纳闷了,他们这三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当女儿的,不知道丈夫出轨对象就是母亲,特意来找母亲求援;当女婿的,明知道妻子身怀有孕,却先去找了自己的心上人;当母亲的,不避嫌就算了,又不为女儿做主,反倒是让女婿离开帝京回玉城去……
搞不懂!搞不懂啊!
玉城夫人忽地一笑,幽凉又无奈,“你们口口声声指摘我与青榆不清不楚,可是,我们从无越界。这些首饰,都是许多年前清浅和青榆还没相识之前,在玉城遭窃时就已经丢了。后来,青榆助玉城缉拿盗贼,我看中他的人品,有意帮清浅结亲。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他已经找到了,只是没有还给我而已。”
秦未央听得脸色凝重,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郑青榆单方面所为?玉城夫人就真的那么干净吗?
“我劝他离开帝京,也只是为了让他暂时不要出现在清浅面前。”玉城夫人默默流下了眼泪,认真道:“即使我有再浓烈的恨意,我也不会亲手杀害自己的女儿。更不会容许他人在我知情的时候,伤害清浅……”
“祸起萧墙,就让我给清浅赔命吧……”说时迟那时快,玉城夫人一下子扯下了自己的发簪,正要刺进胸口,亏得南宫夜眼疾手快,虚空一弹,直接将那簪子震成几段,先后坠在地上。
与此同时,郑青榆也扑了上去,一把将玉城夫人架住,以免她倒地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郑青榆心都凉了,他并没有预料到陈清浅的死会令南宫楚玉如此自责!
“我只是恨她!恨她阻碍了我和你……恨她在,你就与我避嫌!当年,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便深深地爱上了你。”郑青榆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这个已为人母的铁石心肠!
“可你却始终避开我,还要让我娶了你的女儿。楚玉,南宫楚玉,你的心真的好狠好硬!”
“冤孽……冤孽啊……”太皇太后怎么听得下去!
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简直就会沦为整个风云大陆的笑柄!
“楚玉!你糊涂啊!就算你丈夫早亡,可女人最重要的就算从一而终的名节!你与女婿如此颠乱,不止是让皇室玉城蒙羞!更是让整个大周蒙羞!”太皇太后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她这么多年的苦心安排,都白费了!
“呵……”
玉城夫人听了这话,忽地笑了,“母后,你只顾着皇室、大周,那我是什么!一颗废棋为博主人一笑生下的又一颗废棋吗?”
“你说什么!”太皇太后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有如此违逆,不由得气上心来。
“妹妹,你在胡说什么!”太上皇也是一声叹息,她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皇兄,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如果不是有我联姻玉城,你这皇帝宝座,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玉城夫人冷笑一声,完全不顾她贵妇的形象,“如果我真的想要让你们蒙羞,这些年来,便不会如此痛苦!”
“母后,我的封号叫做荣安,究竟是荣安什么?!是光荣了你们的天下,安定了你们的天下!”
“皇兄,我只是你们手中的棋子,我没有选择!”
“住嘴!”太皇太后沉声警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儿,就算她有偏心,就算她是为了儿子的皇位,可她也是爱这个女儿的!
为了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自己殚精竭虑为她谋划前程,如果不是自己抓住时机,玉城的泼天富贵,又怎么可能落在他们的头上?!
如果没有自己的筹划,皇位、玉城,都不复存在了!
一个母亲操碎的心,就这样被践踏了!
真是太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