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上次邵宁说,他没想到江妤是上流圈子里的人!
来往的对象也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内心的隔阂感令邵宁和江妤的相处变得有了距离。
而这一次,看到江妤出了事,邵宁却主动打电话过来问候,江妤的内心是感动的。
江妤整理好衣物,去西厅想跟陆青城打一声招呼。
西厅的房门紧闭,里面传出交谈的声音,江妤细听,竟然说的都是英语,因为语速太快,江妤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零星的单词映在耳朵里,江妤听出来这是陆青城的声音。
陆青城的声线很有质感,低沉迷人,江妤听他们交谈热烈,似乎涉及到房地产之类的项目,她不敢敲门打扰,便悄悄地离开了。
江妤回到房间给陆青城留了字条,说她出去见一个朋友,晚饭之间会赶回来,然后到前台让酒店帮忙安排了车子,直接前往邵宁的书店。
巷子里的小书店,多是熟客,每天的黄昏后和周末的时候,人才会多起来。这样平常的日子,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甚至有人光顾,江妤走到书店门口,推门而进,风铃叮当作响……
邵宁走了出来,身上还戴着一条围裙:“江妤,你来了,先坐一会儿,饭马上就好。”
江妤点点头,将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放到吧台上:“邵宁,给你带了有名的京系美食碗豆黄儿,今天新做的,买的时候还排队呢。”
邵宁很高兴:“巧了江妤,我很喜欢碗豆黄儿。”
江妤笑:“上次带鲜花过来,这次改成美食,总希望能给你的生活,带来一次新鲜感。”
邵宁微一低头,表情里有一丝的感动,再抬起头轻轻笑了:“谢谢你,江妤。”
那次的鲜花,原来是邵宁那已经过世的女朋友曾经喜欢的,邵宁明白江妤的心意,是希望他能振作起来,生活要有新意,他也应该从忧伤中走出来,拥抱崭新的生活。
邵宁的手艺不错,有荤有素四样菜。
江妤拿起筷子每样都尝了尝,然后赞不绝口:“没想到你做饭这样好吃,上一次在这店里,遇到你做罗宋汤,闻起来做得就很地道。”
邵宁笑:“一个单身汉,只能好好照顾自己,平常一个人吃饭,我便学会了做一些简单快捷又有营养的菜式,不好意思,这些对你来说是不是过于简单了?”
江妤的胃口很好,跟邵宁边吃边聊,她告诉邵宁,在国外的时候,每天上顿下顿都是三明治,自己也觉得做一些中国菜,菜式跟邵宁会的这些差不多……
只是她每天早晨起来做饭,时间太匆忙,没有邵宁做得好吃。
“有时候吃饭的环境与心情,都会影响到食物的味道,今天的饭菜,觉得特别香。”江妤笑。
跟邵宁在一起的感觉很放松,虽然她跟邵宁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这家书店自少年起就陪着她度过漫长岁月,窝在这里看书的那些日子宁静而美好,是江妤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之一……
所以每次来到这里,江妤的心头都洋溢着只有老朋友间才会有的喜悦与轻快,不知不觉得,这份穿过岁数的相知之感,已经转嫁到了邵宁的身上。
“多谢江小姐礼遇,本厨师今天特别有成就感,以前只做饭给他那个糊弄自己填饱肚子便好的男人,实在是了无生趣。”
邵宁说得有趣,江妤笑得越来灿烂,邵宁本是个儒雅的书生模样,在他自己人为黑化的口中,似乎是个大腹便便,暴殄天物的俗人一个。
“邵宁,谢谢你在这样的时候,还肯亲自下厨为我做一餐饭,来之前我心里是有些不安的,怕自己招来记者,让你也惹上麻烦。”江妤实话实说。
如今她风声鹤唳,实在不知道那些会隐身一样的记者到底藏在哪个角落里,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什么时候会偷拍下一些是是而非的照片,然后看图说话,拿着这些照片编故事。
“无妨,我一无所有,怎么写都无所谓。只是你,江妤,一个女孩子被他们这样乱写,实在叫人生气。”
邵宁眉毛挑了挑,他在替江妤鸣不平,掩藏在儒雅外表下的侠义之风又出现了。
江妤耸耸肩,夹了一根菜心放到自己的碟子,尝了一口之后轻快地说道:“所以呢,请你以后不要歧视我,不要再用上流圈子啊平民阶层啊这样的框框来定义我。其实这些我都习惯了,被人恶语中伤,恶意揣测,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妤说得轻巧,好像那故事里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邵宁明白,在她故作轻快的外表背后,一定经历过不同寻常的苦楚……
那听起来轻松的语气里,隐隐透出不屑,想来,江妤也不是一个轻易肯屈服的人。
午餐过后,邵宁收了碗筷,告诉江妤说他正在休年假,下午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他准备去批发城的书摊看一看,选几样新书,问江妤有没有兴趣同行。
江妤看看时间还早,她回酒店也无事可做,而书市的批发城也是她喜欢的地方,处处油墨香,在一大堆的书籍里寻找自己的心头爱,又是一桩捉迷藏般好玩的趣事,所以欣然答应。
书市的批发城离邵宁的书店不远,开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江妤第一次来这种东西,一间挨一间的书店,客人如潮,大多是像邵宁这样的书商,小推书上成摞的书籍被人推着跑来跑去……
江妤觉得这里很有趣,原来批发书籍的市场跟其他批发市场也没什么不同,江妤总以为有书的地方应该是优雅宁静的,事实上一样嘈杂,一样在噪杂中凌乱却又有序。
卖书的人,不一定都爱书,大多数的书贩子只是将书当成了商品,而他们是生意人,不是读书人。
读书人来这里当书贩子,比真正的生意人,总是要吃亏些的。
比如邵宁不会讲价儿,他的小书店要货不多,大的批发商不愿意搭理他,他想要的紧俏书籍也不给他太多,价格并不降,还要搭配一些不太好卖又死贵的工具书。
邵宁为人仗义,做生意也是懒得婆婆妈妈……
江妤冷眼旁观,邵宁收的书有好有次,拿到的折扣也没有别人优惠,禁不住好笑,果然书生意气,邵宁经营这书店完全是个人爱好,他的确不是一个专业的生意人,虽然他很敬业。
邵宁进了一批新书,用小推车推出来,江妤和他一起把书搬到车上,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邵宁还完小推车回来,笑着对江妤说:“带你来逛逛,还要你受累,本应请你吃晚饭的,但我想一天有两顿饭跟我一起吃,男朋友会不高兴吧?你要回哪里?我送你。”
江妤没有拒绝,告诉邵宁酒店的地址。
去酒店的路上,江妤想起爷爷喜欢看书,有家书店的老板常来给爷爷送书,几十年的交情,人很可靠,江妤有心想帮邵宁,跟那位老板搭个线,换一条进货的渠道,折扣会更多一些。
以邵宁经营书店的薄利及成本,恐怕这几年他一直在往书店里贴钱而不挣钱。
思量再三,江妤还是决定跟邵宁说说,邵宁不是拘泥之人,行事洒脱,是江妤欣赏的性格。
她与邵宁有种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与邵宁的相处,坦诚比过虑更适合。
“邵宁,我们江家有个很熟的书店老板,他那儿会有更稳定的进书渠道,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江妤试探着开口问道。
邵宁笑:“刚才我那点狼狈的样子,你都看在眼里的吧?说真的江妤,我特别不喜欢去批发城,那里乱糟糟的哪里有读书人的样子,每次去都恨不得马上就离开,我拿到的书价,的确很吃亏。”
原来邵宁心里有数,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屑于斤斤计较……
江妤觉得自己可能多事了,邵宁却接着问:“如果方便的话,哪天约了那位老板一起喝茶?起初对书店只是不舍,现在看到静下心来读书的人越来越少,总与书打交道,自己又喜欢,心里有了一份使命感,想改变思路,把书店好好经营起来。”
江妤惊喜:“邵宁!你能这样想我太高兴了,这事包在我身上,这几天我就约人,然后喊你。”
邵宁笑了:“有人说,生活需要新鲜感,不是吗?”
听到邵宁这样说,江妤心中一热……
原来之前她在书店里说过的话,邵宁当时没有回应她什么,其实都记在了心里。
她暖暖一笑:“邵宁,你是我这次回海城后认识的新朋友,也是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宋窈之后,我唯一的好朋友。”
“其实江妤,要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知道吗……第一次在店里见你,你像一个女大学生,看上去清纯美丽,没有被世俗侵蚀,我为书店有你这样长情的老顾客而感动,心生暖意。”
邵宁眼神里透着真诚,望着唇角浅浅含笑的江妤,跟着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