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不知道喝了多少,古皓靠在椅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窗外夜幕初临,璀璨的华灯装点了整个城市。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暗淡不明,古皓正要起身,却看到童画就坐在身边不远的沙发上,乌莹莹的眼睛含笑注视着自己。
影像起初很是清晰,古皓有些怀疑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就算是在,那又怎么会对着自己微笑?
别傻了。
是自己亲手撕碎了她,难道还会有着这样的期盼吗?
古皓使劲的眨了眨眼,伸出手想要将那抹身影抹去,却发现,不管他怎么努力,那样艳丽娇媚的笑颜就是这么清楚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躲避不得。
古皓几乎是难以自抑地叫出声。
“童画。”
童画也不应声,只是笑弯了一双眼睛看他,盈盈地好像落了星光。
古皓闭了闭眼,复又问道:
“为什么不恨我?”
她笑着微微摇头,不说话。
他是明白的。所谓怨,所谓恨,所谓痛彻心扉,都是在爱的基础上才有。
只不过古皓不肯承认,童画已经不爱他了。
强压下纷繁的心绪,古皓对她命令道:”童画。你过来。”
她不过来,古皓又重复道:”过来。”
而童画只是摇摇头。
她不过来,那么他过去。
古皓索性起身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想要像以前一样把她抱在怀里。
可是待他的手拥过她的肩头时,才发现那只是徒劳。她的长发她的脸庞她的身躯都是虚空,古皓徒劳地一遍一遍想要抱起童画,可她的影子却和着她的笑容一起,一点一点淡下去,最终消失在眼前。
“童画——!”
古皓猛然睁眼时,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办公桌上还剩半瓶伏特加没有喝完。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了眼睛,泪水就像止不住一般,细细地淌入鬓角。
他不爱她,对,他不爱她。古皓强迫自己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不允许自己的情绪过于失控,古皓平复了呼吸之后,打开蓝牙耳机。
“Vico。把车库的跑车调出来,今晚我要去蓝调酒吧。”
耳机那边传来Vico欲言又止的声音。
“……是,总裁。”
企业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三分钟之内,跑车已经停到了企业大厦之下。
古皓不再去想童画。忘记一段旧情无非有两种办法,一是时间,一是新欢。
如果忘不掉,要么是时间不够长,要么是新欢不够好。
走下楼,跑车的车门向上徐徐启开,Vico已然在驾驶位上等着了。
古皓坐入后座,对Vico吩咐道:”走吧。”
“……是。”
跑车在宽阔的道路上行驶,此时华灯初上,童画刚刚从另一家企业应聘出来,留下了求职简历,等待公司的答复。
她在林荫下信步前行,一边走,一边出神地想着什么。
晚风阵阵拂来,童画忍不住地抚了抚手臂。虽然白天并不冷,但夜幕降临之后,风中还是带了微微的凉意。
以前的这时候,古皓必然会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为她披在肩头,然后轻轻地揉揉她的长发。
一直以来,童画都不敢依靠古皓太多,即使在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也是。
按童画的想法,这跟信任无关。人都是直立的,如果依靠另一个人太过度,把全身心的力量都交付出去,那么他一旦离开,自己必定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所以她一定要保证,没有这个人,自己也会活得很好。
理智上童画知道,古皓的做法无可厚非。只是在情感上,她还是暂时不能接受。
毕竟是自己的枕边人,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算计着自己。
夜风习习,林荫道上华灯斑驳,窸窣的法国梧桐有青涩的草木香气。
一辆跑车驶过身边,带起一片衣角。童画抬头看到了熟悉的车号,知道是古皓的车,心下还是有些酸楚。
算了,不想了。童画摇摇头。已经把求职简历投了出去,几家公司都对自己很欣赏,大约两天之内就能得到回复。
而古皓那边显然不是这样井井有条。一路上跑车风驰电掣,不多久,就来到了位于城郊的蓝调酒吧。
城郊的蓝调酒吧依山而建,风景如画。不同于市中心酒吧的喧嚣,蓝调酒吧活动的大多是是名流新贵。巴洛克式的建筑,柔和雅致的灯光,消费高端,品位优雅,一切都显示出蓝调酒吧与众不同的格调。
停好车,两人拾级而上。推开流金的旋转门,因为Vico已经预定好了包厢,”迎宾公主”便满脸笑容地迎上来。
“您好,二零八会员白金卡包房,已经为您准备好——”
“我要散座。”古皓打断了“迎宾公主”的话,看她一脸诧异,古皓略有些不耐地反问道:“没有听清楚吗?”
闻言,“公主”忙喏喏连声地退下去准备。身后的Vico见此情景,不由出言劝阻道:“总裁……”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古皓就皱起眉,径直向散座走去。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蓝调酒吧向来以品味优雅著称,虽然免不了钱色交易,相较别的酒吧却含蓄得多。T型台上有美丽妖娆的女子进行走秀,看中哪位,只需要把手中的玫瑰送给她。一朵玫瑰代表一千元,出价最高者就可以与美人共度良宵。
所幸古皓还是挑了一处比较僻静的,Vico在暗暗感谢了各路神仙之后,小心翼翼地随着古皓入座。
此时刚刚坐下,T台上走秀就已经开始了。聚光灯明亮地照在舞台上,提琴手与萨克斯手奏响了蓝调音乐,美丽女子踩着猫步鱼贯而上。
衣香鬓影,明眸皓齿,哪一个不是美丽非凡。古皓却鲜少属目,只是自顾自地斟了一杯红酒,勾兑上伏特加,然后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暴殄天物呀!一旁的Vico满心悲愤,在心里诅咒着万恶的资本主义。
古皓这样喝,无非是想灌醉自己,什么红酒的甘醇伏特加的辛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想再清醒着。
Vico想劝又不敢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古皓把三瓶酒都喝尽了,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点,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
酒吧里灯光闪烁,古皓有一瞬间的惘然,似乎是童画在注视着自己,明亮清澈的眼睛微微含笑。
不恨你。
因为我不爱你。
“该死。”古皓烦躁地抵住眉心,不去顾及心底莫名的痛楚。
“……总裁?”Vico试探性地叫道。
古皓闭上了眼睛,可熟悉的含笑的眸子被他收敛在眼帘里,分毫不错。
半晌后,Vico听到古皓哑声说:“叫winter再送来两支酒。”
Vico不敢再劝,只得叫住应侍生:“麻烦再来两支红酒。”
古皓打断他:“一支伏特加,一支IPSIS。”
看古皓神色不豫,应侍生却有些为难:“先生,……如果不加特别服务的话,我们这里的规矩,酒水消费上限是三瓶,不能再加了。”
蓝调的定位是高端酒吧,最怕有客人酩酊大醉之后挑起事端,所以才有了这个看似莫名其妙的规矩。
古皓怎么能不知道,可他就是在寻衅。
他似乎喜欢这种挑衅的快感,整个人的压抑都让他难受得很,这么好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Vico着急地悄悄扯扯总裁的袖子,孰料古皓拨开他的手,不疾不徐地挑眉。
“规矩?谁定的规矩?”
应侍生听古皓的话,有些嗫嚅,说实话,来酒吧闹事的人不在少数,他不是没见过更无赖的。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不知为何会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是……是我们老板……”
古皓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冷笑。
“好。叫你们老板来见我。”
Vico见实在拦不住,赶忙站起身,对古皓道:“总裁,我……我尿急……”
古皓有些不耐烦:“快去。”
而此时Vico早就躲进了厕所隔间里,哆哆嗦嗦摸出了手机。
好容易控制住颤抖的手指,Vico拨通了童画的电话。
“嘟——嘟——”
电话的等待音听来格外冗长,Vico心里焦急,念念有词地祈祷着:“童小姐接电话……童小姐接电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功夫不负有心人,电话终于被打通了,手机那端传来童画的温和声音:
“您好。”
Vico大喜:“童、童小姐!我是古魔,咳,古总裁的秘书,Vico!”
电话那头的童画怔了一下,继而礼貌地微笑道:“Vico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Vico心里琢磨,一咬牙,索性把事态说得严重许多:“总裁和我在城郊蓝调酒吧。童小姐,您快来吧,总裁这儿……怕是要出人命了!”
说罢也不等童画应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放了电话,Vico暗叫一声好险,他真心不是有意要撒谎的,只是比较有先见之明而已。
别怪Vico胆小,着实是这位古魔头声名在外。十二岁受了特种训练,十五岁精通各种近身格斗术,十八岁就在境外手刃两名雇佣兵——古魔头怎么可能是吃素的主儿。
Vico在赌,赌童画一定会来救这个场,无论是为什么。
装好手机,Vico三步并作两步从厕所溜出来,装作系裤带的样子,坐到总裁身边,心里直打鼓。
天灵灵,地灵灵,绝对不要让我赌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