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对。”何佳佳走到他身边坐下,目光悠远,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也沉重起来。把这样的司徒杰说给别人听,其实她是不愿意的。应该她在某些意义上来说,是可以理解司徒杰的。他只不过是因为害怕失去而已,童年的很多事情给他留下了太多太多不好的印象,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办法释怀。遇见沈静怡对他来说,大概是个美丽的意外,而他却把这个意外当成了着急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一笔,觉得失去,自己就会再次变回以前的样子。没有救赎,没有爱,只有无边的黑暗在前面等着,紫儿冷冷的,只有自己的世界,多孤独啊。
对于司徒杰来说,能温暖他的再也不是金钱也不是家庭,更不是别人的爱,能温暖他的,只有他自己的爱,如果他自己心里有爱了,那么他的世界就是再一次明亮起来了。而如果他自己心里无爱,或者失去爱,那么,他大概真的会慢慢绝望吧。因为害怕绝望,所以不择手段去争夺,这或许也不能归咎为是他的错吧。至少何佳佳是不希望有谁责备他的。
“我就知道是他。”
杜子培有些激动起来,“是他故意让楚夏假装自杀,欺骗楚暮回到美国,然后拆散沈静怡和楚暮的对不对?可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发现?”杜子培虽然和司徒杰不是什么要好的朋友,但是在知道他的经历之后,颇有些心心相惜地味道,现在知道司徒杰做出这么可恶的事情,他心里也并不是很好过,而是有些为他难过。很多时候,当你觉得一个人很可怜,那么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会原谅他的。而杜子培此刻对司徒杰,就是这种感觉。
“我想,你应该是最能理解他的人了,不是吗?”何佳佳笑着望着他,因为差不多的经历,因为都害怕失去,所以她笃定,如果换做是杜子培,恐怕也不会做的比司徒杰好,害怕失去的人,为了捍卫和得到自己想要和属于自己的东西,潜意识里总会有一个很坏的自己。在某一个程度上这个自己会被逼出来,做坏事,伤害别人,而这个自己做所有事情,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司徒杰大概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吧,何佳佳想。
“可是他真的不该这么做。”杜子培沉重地说:“或许你觉得换做是我,也会和他有差不多的选择,其实不是,要是我,我大概会选择离开。因为看遍了百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可怜的人,所以不想自己亲手再造出两个可怜人。但是司徒杰他这样做了,他让沈静怡和楚暮,还有楚夏,还以他自己都变成了可怜人。”
杜子培顿一会才继续说:“你以为楚暮和楚夏回到美国之后,两个人会开心吗?不,不会的,他们都会很痛苦。到头来,最痛苦的,还是司徒杰他自己和楚夏,因为所有事情都不可能瞒一辈子。总有一天会被楚暮和沈静怡知道的,到了那一天,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会不顾一切在一起。”
何佳佳发呆,她和杜子培在很多事情上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她想,大概楚暮是熬不到和沈静怡重新相遇的那一天了吧。那天晚上,她的肉眼看出来,巨大的悲痛加重了楚暮的病情,他还能活多久呢?谁知道啊。也许去美国没多久,就会因为太多思念沈静怡而……何佳佳有时候很佩服自己,对于死亡的想象也是这么得云淡风轻。
“我不会告诉静怡的,你放心。”杜子培说:“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让司徒杰追到静怡了,因为和司徒杰在一起,她注定会受到伤害。这样的司徒杰,连我都想要远离,又怎么能让静怡和他在一起呢?”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阻止司徒杰和静怡在一起的可能性。”何佳佳笑笑,“很高兴你和我同一战线。”
“为什么?”
“因为沈静怡是个好人。”
何佳佳如实说,杜子培看着她,认真点了点头。
沈静怡回到宿舍的时候,黎紫儿也刚好从和某位男朋友的约会中跑回来。原因是因为那位男朋友约会居然没有给她准备礼物,于是黎紫儿就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之后当然不能继续呆在那里了,于是她就回来了,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回来会在走廊上遇见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死党沈静怡。一见到沈静怡黎紫儿就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自己这个男朋友多么抠门,多么不懂得浪漫,多么不重视他们之间的约会,一路走一路说,以至于没有发现沈静怡脸上那淡淡的忧伤的表情。
进门后,黎紫儿放下包就冲进浴室了,她说她和男朋友在吃火锅,然后身上就沾了那家店的味道,难闻的不得了,如果不洗掉的话,她浑身都难受。沈静怡没有多说,只是说闻到这种味道让她觉得有点饿了。
黎紫儿在里面边洗澡边大嗓门地说着男朋友的不好,而沈静怡默默听着,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那个决定,她只想告诉黎紫儿一个人,而何佳佳不在也好,她和司徒杰那么熟,就算不会说,可也不见得会保密。
一件一件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不经意间又看到了那条紫色编绳手链。一切事情似乎就是从这条手链开始的。那时候的司徒杰真的像个王子一样美好,她都有些不敢靠近她,那个时候她就是个丑小鸭,感觉和黎紫儿做朋友,都是自己高攀了,怎么可能还会去想,司徒杰有一天能成为自己的男朋友呢。
沈静怡叹气,把手链戴在手上,这是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它会保护自己。沈静怡觉得,一定就是因为自己之前没有戴着它,所以才会一直有厄运跟随着自己。不管如何,以后都要戴着它。
一个人静静想了一会,沈静怡有些泄气了,今天的司徒杰真的好不一样,居然莫名其妙就打人,而且下手还那么重。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呢,那种样子,真的好可怕啊。还是自己害了他吧,要不是因为自己,或许他就不会像变了个人一样。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答应他,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吧。原来人这一生,如果做错了一个决定,这辈子的命运真的都会一错再错的。以后不管怎么选择,都要很谨慎才可以。
沈静怡重新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很漂亮的裙子,拿在手里停顿片刻,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去,不一会,找到了一双漂亮的公主鞋。这两样东西是黎紫儿送给自己的。穿上之后,她真的就变成公主了呢。然而脱下之后,她又不是公主了。所以,冒充公主有什么用呢?如果她真的是公主,那么王子也不会全部都离她而去了。
那天晚上司徒杰的告白,其实现在想起来心中还是会觉得感动的,没有别的,仅仅是感动,而这份感动,也是珍藏于心的。
衣服整理好了,沈静怡开始整理书籍,一本本叠好,然而搬得时候有好几本却不小心从手上滑落了下去。最上面的一本书里掉出一张照片。看着这张照片,沈静怡的情绪再也止不住了,楚暮,楚暮,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照片上的少年笑容温柔哦,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绕过万水千山回到了六年前,所以记忆像浪涛一样袭过来,几乎将她淹没。她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把所有一切忘记,也许一年两年,也许五年十年,也许一辈子都忘不了。
“静怡,你在干什么啊?”
黎紫儿出来简直惊呆了,沈静怡的东西居然已经全部都装进了一个大包里。刚刚进浴室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天差地别让她的大脑瞬间有些昏沉。然而几乎是马上的,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拿毛巾擦了擦脸,让自己清醒一下。洗的有些久,她有些站不稳。再次出来之后,她大步跨到沈静怡面前,皱着眉头盯着她,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
“你不会是准备一个人偷偷离开这里吧?难道楚暮走了你也要走吗?你不要我这个人朋友了啊,你要是这样子,我真的会生气的,别开玩笑了,快把东西都放回去。”
要知道黎紫儿只有沈静怡一个朋友啊,她怎么也不会让她走的。
“紫儿,对不起,我是一定要走的。”沈静怡如是说:“只有我走了,大家都会安宁,你知道吗?司徒杰完完全全变了个样子,都是我害他的,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了。他还要和何佳佳取消订婚仪式,这也是因为我,留在这里,我满满都是负罪感。我时不时就会想起楚暮,我真的不想这样下去了,你就别拦着我了,让我走吧。紫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如果你非要拦着我的话,那就是希望我痛苦。”
沈静怡一番话说的黎紫儿无言以对,是啊,或许对她来说,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可是她真的很舍不得她啊,黎紫儿心里嘀咕。
“那……你要去哪里?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去找你。”
“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会联系你的,紫儿,对不起,我真的必须离开。现在这样子,心里很痛苦。”
望着沈静怡满眼泪水的表情,黎紫儿的心抽痛了一下,泪水瞬间迎上眼眶。
朋友,总是要分别的,因为路,总是要自己走。
黎紫儿终于不再阻拦沈静怡,甚至没有去送她。她答应她,如果何佳佳回来,要说服何佳佳今晚不要告诉司徒杰她离开的事情。
她也答应她,有朝一日相遇,一定不会忘记,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