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通常会刊有作者照片与简介的背页,却只见空白一片,周罗罗似乎保持隐士的身份,并像他故事中的幽灵般可怕而神秘。已经这么功成名就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躲躲藏藏呢?妍雅讽刺地想着。如果她卖出几百万本书,她一定会希望她的读者都认得她。周罗罗一定是怪胎。走进卧室,她把书放进抽屉里。或许,为了杰伟她该读读它。不,她不会看,她有自己的标准。又累又热,忍不住渴望湖水能带给她清凉与休息。夕阳还没下山,她应该还可以在波光粼粼中游一阵子泳。换好游泳衣,她披着浴巾走向鹅卵石滩。把浴巾丢在一截树干上,她缓缓走进了水里。西下的夕阳在闪亮的湖面上洒下一道道樱桃色的光彩。
那只小狗随她来到水边,又跳又摇地晃着尾巴,不知所措地望着妍雅。或许过来啊!”妍雅说着,“水很舒服。”小狗似乎在考虑是否应该接受邀请,试探性地把一只脚爪伸进水里,结果迅速地缩回,不高兴地甩甩。
妍雅大笑。或许不过是水而已。你简直像只猫,该有人帮你上上课,教你如何做狗。”小狗仍然不肯听她的,只是伫立在岸边。它的神情虽然困惑,尾巴却仍然摇着。好像已经习惯了如此。
妍雅走向水深及腰的地方,欣赏着夕阳下的优美景色。一只蓝色的大苍鹭自岸上怪叫一声飞来,她敬畏地想着,好漂亮的鸟,张开的双翼大约有七尺宽。它掠过水面,越飞越远。
妍雅愉快地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在适应冷洌的湖水之后,她开始轻松地游着,欣赏沐浴在夕阳中的景致,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了解杰伟了。难怪他会深爱这里,难怪他永远不想回到拥挤的城市里。
她游到另一端的崖壁下,回望掩映在树丛中杰伟舅舅的小屋。四周如此安详,仿佛她与优美的湖光山色已经溶为一体。彩霞转成一片灰色时,她开始往回游,在快天黑时抵达岸边。
她爬上岸,觉得疲惫但愉快,一身清爽。那只小狗忠心地坐在那里等她,看到她回来。兴奋地绕着妍雅打转。或许我没有离开那么久。”妍雅笑着说,“而且我又不是皇后,恐怕不值得这般隆重地欢迎,小狗狗。”她伸手去取浴巾。或许你恐怕也不是非常聪明。”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说道,充满了嘲讽的语气。
她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子,本能地握紧拳头。月亮已经升起,在银色的月光下,她看到薛宇轩强壮的身影。
他半倚着一棵大树。或许你!”她几乎是尖叫。这个可恶的男人以惊吓她为乐吗?他以为这样很有趣吗?“你怎么来这里的?来多久了?”
“我划独木舟来的。”他温和地说道,朝拖上岸的独木舟头。或许我到时,你正好在湖对岸。我不是在开玩笑,独自游泳并不聪明,尤其是在夜里。”她抓住浴巾包住肩头,但愿它更长点儿,好遮挡得更多。这个男人不曾朝她移动一步,也不曾发出挑逗的声音,但是,却已经让她感到性的吸引力。近乎赤裸地站在那里,她觉得难堪。或许我的游泳技术非常好。”她咬牙说道。比基尼泳裤的开叉很高,使她的腿显得更修长,她设法把她的浴巾包得更紧,“大学时候得过冠军。”
“在哪里学的?”他的声音充满嘲弄与威胁。或许大学的游泳池吗?这是一个大湖,小鬼,如果你遇到麻烦,可不会有人来救你。”虽然夜晚的空气相当温暖。
她却感觉十分寒冷。被他看得直打冷颤。黑暗里看不到他的眼眸,但她知道他正在注视她。非常仔细地打量着她。月光在他浓密的头发上闪亮,也照亮他高耸的颧骨,宽阔的肩膀和强壮的长腿。或许我说的是实话。”他再次开口,“与你的泳技好坏无关。这些年来,不少人死在湖里,大部分的人也都认为自己的泳技很好。”
“我不记得我曾要求你的忠告。”她说。
她的心又开始名其妙地乱跳。或许控制住你自己。”她的理智要求身体。这个男人到底在她身上施了什么特殊的咒语。
她真恨!她装得冷冰冰地说:“我根本不记得说过请你回来。你带了你靛在砖里头撰零辨伟的遗嘱吗?”
“是的。”他说,脸上罩着阴影。或许还有他的其他东西吗?你说过为他保管的那些东西。”他点点头。或许我统统带来了,我认为应该尽快移交。”她伸出手。或许那就请你交给我吧,然后你可以回去了。今天吓我一次已经够了,两次实在是——叫人无法忍受。”不理会她伸出的手,他斜着身子,拇指勾住皮带,一副挑战的姿态。或许我没吓你。我光明正大地来,只不过独木舟无声无息而已。我一直在这里,防止你碰到麻烦,你该谢我而不是责怪我。”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收回她的手。或许我碰到的惟一的麻烦就是你。劳驾你把我舅舅的东西交给我。好吗?”他从独木舟上取出一个背包,又大又重,好像是她拿不动的东西。或许我帮你拿进屋里。”他说着把背包架上肩,“里面是他收藏的石头和其他东西。”妍雅不耐烦地叹气。收藏石头,杰伟当然会做这种事。
她爱杰伟,但是他似乎是专收集废物与麻烦的天才。或许好吧。”她简洁地说,“进去吧。真不敢相信你来的时候狗居然没有叫。”她转身走向屋子,小狗快乐地在她脚边打转,薛宇轩则跟在她,身后。或许怎么搞的。”她想,“一屋子的六岁小鬼我都能够轻松对付,而一个成年男人,却我手足无措?”她推开前门,在薛宇轩尚未进门之前,她已经冲进卧室,套上件粉红色的袍子,并牢牢地把它系住。现在,她不怕那个男人了,随他去看个够吧。
她走回客厅,他才刚进门。
她看着他把背包放在窗前的桌子上,知道自己的神情十分严肃。或许谢谢。”她冷若冰霜地说,把双臂交抱在胸前,静静地等他离开。在狭小的屋子里。
他显得更加高大,更加强壮。
他站在那里注视她,从头到脚仔细地浏览,专心的眼神令她紧张,严峻的神情则与她不相上下。
她的心开始狂跳,好像要跳出来一样。这完全是因为杰伟,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些感觉完全是因为杰伟。或许不客气。”他终于回答,“一个好邻居可能会说:‘这样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请坐下来喝杯咖啡吧。’我认为你不想做个好邻居。”她忽然了解他眼中的光芒是嘲笑她的紧张,愤怒涨满全身,恼恨让他得意。
她决心全力抗拒,不给他留下话柄。或许坐吧。我只有速溶咖啡。”她对他毫无诚意地说。
他笑了。出乎她的意料,他的笑容居然十分诚挚动人。
虽然她不完全信任他,却本能地信任他的笑容。
她困惑地想,多么怪异,简直就是自相矛盾嘛!她已经后悔请他坐下,他太令她不安了。或许要是真能碰到一个会煮咖啡的女人,我就娶她。”他说,“看得出我在这里不会碰到这种危险,所以我可以放心地坐在这儿。”他拉开椅子,把它掉了个头,像骑马一样地坐在上面,手肘靠着椅背,看她在厨房里忙碌。或许我或许可以为你解释那里头的东西。”他说,朝背包点点头。或许好啊。”她粗率地说,偷偷地瞥她一眼。
他到底危险不?现在在金黄的灯光中,她实在是感到无法确定了。
他的情绪可以迅速转变,令她无法琢磨。或许你舅舅在一个作家那儿也留了一份遗嘱,他的作家姓吴,他会协助你办妥每一个细节的。”他轻皱眉头,然后伸手轻搔小狗的耳朵,逗得那只小狗心花怒放。或许至于杰伟的其他东西。”他说,仍皱着眉头,“得好好解释解释。”妍雅靠着厨房的柜子,双臂又交抱在胸前,谨慎地维持冷静的外表。在灯光的照射下,薛宇轩那深邃的眼眸更加深不可测。但是,他的脸却流露出亲切的表情,甚至说得上是温柔。或许只是灯光在作祟?她警告自己。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小狗身上。
她审视他。或许你为什么又那样做?”她轻声问道,“又吓我?划着你的船偷偷地过来,在那里等我?”他耸耸肩,连头都不抬,反而凝视着小狗崇拜的眼神。或许我不知道。”他不经心地说。或许或许我认为你该被吓一吓,独自待在那里。你有必要更加地小心。”
“我不接受任何借口。”妍雅回答,拨开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水开了,她拿起壶把水倒入两个杯子中。并沮丧地摇摇头。这个男人真不可理喻,自以为是,杰伟怎么会受得了他?更别提信任他了。
她端着杯子走向桌子,尽可能平静地放下,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离他远远的。或许袋子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她嘲弄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