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她才从树木后走了出来,望着沈德离去的方向,一双杏眸微沉。
她知道叔父一直对她心存芥蒂,就算叔父确定她不是沈念兮,也绝不会对她放下戒心,她也明白叔父之所以留着她,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们打算对她出手,她并不觉得意外,但他们欲在夏城取北洛尘的性命,她是真的一无所知。
北洛尘率兵赶赴夏城,心思一定都在行军布阵上,皇后此时出手,是算准了北洛尘分心不查,想让他去而不返。
那北洛尘此行岂不是腹背受敌?
她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本无意前往夏城,现如今看来,她真要去夏城走一遭了。
“阁主,事情如何了,您没事吧?”沈念兮一回到集云阁,六月便迎了上来,关切地问。
沈念兮摇头:“事情有变,叔父暂时不能动。”
如果现在杀死叔父,皇后一定会察觉到异常,改变计划,到时不可控的因素会变得更多。
“阁主,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六月疑问。
沈念兮心知如果她说是因为北洛尘放弃杀害叔父,六月定会不悦,敷衍道:“此事一言半语说不清楚,现在我有一事吩咐你。”
“何事?”六月问。
沈念兮吩咐道:“帮我调查此次赴夏城军队中的伙头军,在出征前可有异常。”
“伙头军?”六月更是不解。
沈念兮声音中透着几分威严,不容置疑地说:“无须多问,去查便是。”
想要取一人性命,无外乎衣食住行。
衣,早前皇后已经用过,一定不会再用,而住行,山野行军地点时间不易掌控,他们也不会做出这么没有把握的事,那就只剩下食了,也就是说,皇后的人,一定被安插在伙头军中。
可伙头军作为军队的后勤,是绝对不允许来历不明的人进入,他们到底是以什么方式把人送进去的?
六月见沈念兮眉头紧锁,虽不知她因何调查此事,但想来应该十分重要,也不再过多追问,躬身告退,立刻遣人调查此事。
集云阁作为以收集情报著称的组织,行动也十分迅速,第二日一大早,六月就收到了一组组员呈上的调查书卷。
她拉开书卷一看,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快步走入书房,将书卷呈给了沈念兮,禀道:“阁主,查到了。”
沈念兮接过书卷,看着书卷上的内容,顿时心下了然,沉声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六月见此,忍不住问道:“阁主您是怎么知道前几日伙头军中发生了异动,真跟您料的一样,前几日军中伙房内,莫名的发生了一场火灾,几名伙夫的脸都被烧伤了。”
沈念兮略微一想,冷笑道:“烧伤?那真是难为他们了,不顾伤痛也要随军出征。”
“阁主您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不愿疗伤,执意随军出征?”六月疑惑。
沈念兮别有深意地说:“要是我,也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看来这些被烧伤的伙夫,就是皇后安插进去的人,毁脸插人,皇后的手段真是比她还要阴毒些。
六月听沈念兮这么说,没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只当那几名伙夫是为了军功才执意出征,感慨道:“就算他们再怎么想出人头地,也不能不顾身体强撑,如此行事,也不怕死在半路上。”
“怕是已经死了……”沈念兮低声道。
“阁主您说什么?”六月没听清。
“没什么。”沈念兮敷衍道,顿了顿,又说:“此事就到此为止,你先去忙吧。”
六月不解:“阁主,您调查此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你先下去吧,我还有许多事要忙。”沈念兮说着,低头查看起了书案上的账本。
六月见沈念兮不愿多谈,虽心中疑惑,也不好再问,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了书房。
沈念兮心不在焉的翻阅着手中的账本,见六月已走,小心地向外张望了一下,确定六月不会再回来,从书案后站起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寝室后,她从梳妆台里翻找出几张银票和细软,放入怀中后,在门口跃身而起,跳上屋檐,避过所有人的耳目,偷偷地离开了集云阁,独自赶往夏城。
与此同时,夏城。
北洛尘昼夜不停地带着二十万兵马,赶到了与夏城一城相隔的大兴城。
此时,前方夏城已经全面失守,存活下来的夏城将领们,只得退守大兴城,等待北洛尘的援兵。
北洛尘一赶到大兴城,立刻紧急召见了夏城与大兴将领们营帐商议军情。
“末将等参见太子殿下。”众将掀开帐帘,跪地叩拜。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北洛尘一身戎装站在营帐中,身形坚毅挺拔,正浓眉紧锁地注视着眼前的羊皮攻防图,听众将问安,他头也没抬,径直问:“都这个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现在战况如何?”
其中一将领答道:“吴国此次集结三十万大军来势汹汹,我们从幽州四方城镇抽调的兵力不过十万,根本不足以抵挡,没过两日便被攻破,幽州将士皆被屠杀,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不仅意在幽州,还以火战攻下了夏城,逼得我们只能退守大兴城!”
另一将领接口道:“不仅如此,他们在攻克夏城后,立刻入主了夏城,杀尽夏城中百姓,以百姓之资充实军饷粮草,现在兵强马壮,恐再难匹敌!”
“你们身为护城将军,竟丢下夏城百姓独自逃亡?”北洛尘冷喝,浑身凌厉的气息倾泻而出。
众将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怒火,顿时噤若寒蝉,夏城的三位将军更是被震得心尖一颤,忙跪地解释道:“太子殿下,当时情况紧急,末将们实在是无暇顾及……”
“无暇顾及?”北洛尘震怒:“护城将军,何为护城,就是要保护城中百姓,在战事一开始,你们就应立即疏散百姓,可你们居然枉顾百姓独自逃亡,若不是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你们几人的脑袋,定会像幽州的两名逃将一样,身首异处!”
三名夏城将领被北洛尘厉声呵斥,瞬间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喘气,生怕下一刻,北洛尘就要了他们的命。
北洛尘明白现在事态紧急,不是问罪的时候,仅仅斜了一眼三名夏城将领,又将目光转回了攻防图上,查看起了夏城方圆五百里的地势走向和线路,片刻,沉吟道:“如今我方与吴国兵力悬殊,又经长途跋涉,如若强攻,必然兵败,想要攻其不意,唯有诱敌深入,断其归路,方为上策。”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其中一名将领疑问。
北洛尘眸光幽深,沉声道:“绕道缇阳,从夏城后方突袭吴国大军。”
不过一个时辰,他便选出了五万精兵,亲自率兵,赶往缇阳,策马疾驰在夜色中,他神情肃穆,浑身透着一股强大的肃杀之气。
很快,夜幕落下,朝阳升起,夏城的主将营帐中,一名斥候脚步匆匆地迈入了主将营帐,气喘吁吁地朝帐内的东方宗跪地禀道:“太子殿下,今早隐蔽在大兴城的斥候飞鸽传书,说探查到大成太子昨夜率兵出了大兴城,看方向,似乎是往缇阳去了。”
此话一出,账内的众人齐齐地将目光落在了那名斥候身上,连东方宗也是轻诧一声:“缇阳?”
他略一思索,明白了过来,确定地说:“看来北洛尘是想绕道缇阳,趁我们猛攻大兴城时,从后方突袭我们。”
众人一听,一时都躁动了起来。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那大成太子,似乎深谙用兵之道,万一真被他突袭成功……”站在一旁的一名副将忧心道。
东方宗冷哼:“既然此事被我们提前探知,就不可能让他如愿,既然他能突袭,我们也能!”
其中一名将领心下一想,明白了东方宗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他们螳螂捕蝉,我们黄雀在后?”
东方宗眼中划过一丝阴鸷,转眼看向那名斥候,询问道:“北洛尘带了多少人出城?”
“约莫五万。”那名斥候垂首答道。
“那我们就调兵二十万,紧随其后,待他们安营扎寨松懈精神时,一举歼灭!”东方宗自信满满,势在必得地说。
众将听东方宗说出这个计策,纷纷大喜,附和道:“太子殿下妙计!”
东方宗有些张狂地笑了:“本殿下倒想看看,此番大成战神身亡,大成还有什么人能阻拦本殿下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