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兮看北洛尘转身离去,又低头瞧了瞧跪在草地上的德阳,犹豫片刻,选择了留在德阳的身边。
她陪着德阳从白天到夜晚,再从夜晚到清晨,看着她身体渐渐摇晃,脸色也渐渐苍白,终是忍不住苦口相劝:“德阳公主,你已经跪了一夜,太子殿下不会改变主意,你放弃吧。”
德阳面对沈念兮的劝告,尽管双腿已经疼痛得失去了知觉,但仍咬着唇不肯放弃。
沈念兮不由叹道:“我明白你对东方宗一往情深,可太子殿下为国出征,身上担着的是黎民百姓,你在意东方宗的生死,可有在意过太子殿下的为难。”
德阳身子僵了一僵,抬头看向沈念兮,眼中似有松动,但不过眨眼间又坚定了眸光,扯下沈念兮的手,继续低头跪在草地中。
沈念兮被德阳的固执打败,瞧她已经极度虚弱,若是再由着她继续跪下去,她的腿一定会废了,也不管她是否愿意,从她的身后缓缓抬手,以手成掌,一掌将她劈晕了。
随后背起她的身体把她送回了小镇上的客栈,交给何广,嘱咐他好生照顾后,又回到了营地。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营帐中,北洛尘一身戎装坐在书案后,眼眸半抬,面前的书案上放着几道精致小菜,看菜式应该是昨夜的晚膳。
沈念兮瞧见那些菜肴,明白北洛尘从昨日起就坐在此处了,放慢脚步,缓缓朝他走了过去,轻声唤:“北洛尘。”
北洛尘应了一声,随后便是漫长的沉默,直到空气也变得寂静,才听他说:“她……怎么样了。”
沈念兮心知北洛尘问的是德阳,虽他表面严词拒绝,但内心还是在意德阳的,回道:“已经安置好了。”
想了想,又说:“此事是我擅自做主,让你烦忧了。”
北洛尘似乎并没有责罚沈念兮的打算,凝视了她双眸半响,声音低沉地道:“今日就是攻城之日了。”
沈念兮眸光一顿,今日就是东方宗受死之日了?
那德阳定会心如刀割,北洛尘就算胜了此局,也会输了德阳对他的敬重。
按下满心的惆怅,她扯出了一个笑:“那你今日万事小心,德阳,我会看住。”
北洛尘从书案后缓缓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沈念兮,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轻吻了她的额头后,面色凝重地走出了营帐。
沈念兮如一名妻子般目送了北洛尘出去,心中自然担心他的安危,但他作为一军主将,她不能留下他,但她相信,以他之力,一定会平安归来。
她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德阳,让他无后顾之忧。
想着,她跃身而起,又赶到了小镇。
但刚踏入客栈,就望见何广大惊失色的从二楼狂奔而下,惊觉有异,忙问:“这是怎么了?”
何广把手中的书信递给了沈念兮,喘着粗气说:“德阳公主,趁着属下打瞌睡时偷偷逃了!”
沈念兮心底一沉,夺过书信一看,顿时惊骇:“糟了!”
只见书信上赫然用德阳的鲜血写着,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瞬间明白了德阳的心思,她是偷偷潜入幽州了,打算用自己的命,逼迫北洛尘放过东方宗,否则就和东方宗一起死在幽州!
北洛尘九岁便失去了母妃,怎么能又看着妹妹因他而死,这是一种多么大的打击,这会让他愧疚一辈子!
不行,决不能让德阳这么做!
她心头一慌,不假思索地冲出了客栈,直奔幽州而去。
与此同时,北洛尘所带领的精兵和夏城的主力军已经浩浩荡荡地出发,两军汇聚于幽州,两面夹攻的把幽州围了起来。
放眼望去,大成的旌旗迎风飘荡,千军万马严阵以待,场面极其壮观!
北洛尘一身玄色铠甲,腰佩长剑,身骑战马的居于众将之前。
他目光凛凛,神色肃穆,盔甲上的披风迎风扬起,刹那间风华绝代,那周身的气度,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已经被围困四日的东方宗,狼狈地带着仅剩的三万残兵站在墙头。
但他们区区三万残兵,怎么能抵得过几乎没有任何伤亡的二十万大成军,可想而知,一旦幽州城门被攻破,他们立刻就会成为大成军的刀下亡魂。
可尽管事态危急,墙头之上的东方宗却没有多少惊慌,面上反倒透出几分诡异,他遥望着城墙下的北洛尘,眼中尽是阴毒的算计,朝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一名粉色衣裙的女子,立刻被两名士兵推上了墙头。
她就是偷偷潜入幽州的德阳!
北洛尘望见城墙上德阳的身影,瞬间瞳孔一缩,眼中凝聚起了滔天巨浪。
墙头上的东方宗见此,得意地笑了,捏起德阳的下巴,不带丝毫感情地讽刺道:“本殿下本以为此战必败无疑,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傻得自己送上门,北洛尘,如今你的亲妹妹在本殿下的手中,本殿下要你立刻退兵,否则本殿下就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东方宗!”北洛尘双眼通红地低吼,他所有的部署在这一刻毁于一旦。
东方宗癫狂地笑了:“反正事已至此,不是死就是活,本殿下若是死了,你的妹妹也要一起陪葬!”
他冰冷的话语,如同利刃般,一字一字地刺入德阳的心中,她踉跄后退,却被两名士兵按压着手臂动弹不得,顿时心灰意冷,力气被全部抽近,几乎欲跌倒下去。
这就是她心爱的男人,她为他付出了所有,没想到他竟如此绝情!
现在还有什么能够支撑她活下去,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想着,她用尽全力挣脱开士兵地钳制,向坚硬地城墙撞去!
东方宗岂会愿意失去她这唯一的筹码,脚步一转,用身体挡住了她的头,一把将她甩落地面,朝看守的两名士兵厉声喝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她可是我们重要的筹码,一定要给本殿下看好了。”
“是。”两名士兵赶紧上前扶起了德阳,担心她又往城墙上撞,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城墙下的大成军们,瞧见德阳被东方宗拿捏在手中,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身旁的一名将领直接朝北洛尘道:“太子殿下,德阳公主已经嫁给东方宗,此事难保不是他们一唱一和,现在只需夺下幽州,就可战胜,您一定要三思啊!”
谭副将反驳道:“但德阳公主始终是大成公主,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怎么能让她和东方宗一起死在幽州,如果皇后娘娘和皇上得知此事,一定会降罪我等!”
“降什么罪,德阳公主早已是吴国的人,难道还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战局?”
众将议论纷纷,各执己见,无数种声音汇入北洛尘的耳中,一双双饱含期待的眼睛,都在无形地施压,逼迫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可他能如何抉择,是为了国家放弃亲人,还是为了亲人放弃国家,无论怎么做,他都会成为千古罪人。
一旁的谭副将见北洛尘迟迟不开口,催促道:“太子殿下,您心中到底作何打算!”
北洛尘神色痛苦,想下令,可望见城墙上德阳单薄的身影,又停了口。
东方宗望见此景,心中觉得越发快意,出言讽刺道:“北洛尘,没想到你身为战神,也有在战场中无能为力的一天,真是有趣,有趣极了!”
他张狂地大笑,这一瞬间,似乎又找回了自信,精神也有片刻的松懈。
隐蔽在城墙旁大树上的沈念兮,透过树叶的缝隙,窥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北洛尘的身上,寻到了时机,从树上一跃而出,几个跳跃间,就落到了城墙之上。
她三两下地打晕了钳制德阳的两名士兵,把德阳拉入怀中,脚尖一踏,身子猛地向后跃去,紧接着,速度极快地转头,朝北洛尘的方向大喊道:“快放箭!”
北洛尘本已打算弃剑保人,忽听沈念兮的声音,又惊见她出现在了墙头上,心中惊诧,但极快的反应了过来,挥手喊道:“弓箭手,立刻放箭!”
顷刻间,密密麻麻的箭雨,以一个弧形,汹涌地朝墙头上的东方宗射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不过几个呼吸间,沈念兮就完成了救人的动作,德阳此时才反应过来,惊见箭雨即将刺入东方宗的胸膛,双手猛地一挥,挣脱开了沈念兮的怀抱,朝东方宗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了漫天的箭雨!
“德阳公主!”沈念兮惊慌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