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皇后在金銮殿上与百官们针锋相对后,与初白一起回到了长明殿,两人仍是坐在殿内的绣花坐榻上,她仍是那副端庄贤淑的模样,但初白却感受不到以往的温情,神色痛苦地问:“母后,您为何要这么做?”
如今已是太后的皇后神色未变,拉起初白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哀家之所以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司马家,如果哀家不这么做,待北洛尘登上帝位,他必定会对你我和整个司马家下手,你希望母后和你敬爱的长辈都死去吗?”
虽然她表面这么说,但是她如此急切地改朝换代,实则是听左相禀报了北洛尘落湖失踪,担心北洛尘死灰复燃,如果北洛尘真的已死,那万事无惧,但如果他没有死,那就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她必须尽快把权利握在手中,才能万无一失。
初白痛不欲生地低喊:“那您就利用儿臣杀害三皇兄,您让儿臣变成了弑兄夺位,狼子野心之人,您让儿臣坠入了不仁不义的深渊,那遗诏上疏远正人,亲昵群小说的不是三皇兄,而是儿臣,是儿臣听信了沈大人,听信了您的话,您真的被三皇兄软禁了吗?”
北洛尘一死,皇上也跟着死了,公孙将军带领的禁卫军也听从太后的指挥包围了百官们,这一切怎么能是一个被软禁的人有能力做出,这是深思熟虑,蓄谋已久的阴谋!
太后面对初白的质问,微微沉了目光,似乎没想到一向以孝为先的初白会质询她,放柔了声调说:“白儿,哀家身系司马家的荣辱,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历代皇室争斗皆是你死我活,你要体谅哀家的一片苦心。”
初白质问道:“那心之呢,您为何出尔反尔?”
太后一怔,答道:“左心之是北洛尘的女人,留着她对我们并没有好处,这世上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何其多,你又何必执着于她,母后为你选个……”
初白打断了太后的话:“儿臣此生只钟意心之一人,此情绝无更改,母后,您已经得到您想要的,能不能放过心之,儿臣求您了。”
说着,他在太后的面前跪下了。
太后眸中隐隐透着不悦:“白儿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重新坐回坐榻,她略微沉思,别有深意地道:“哀家又岂是个心狠之人,也不是不能放过左心之,但你已是大成皇帝,自然应为皇室开枝散叶,若是枝繁叶茂,哀家的心安了,也就不会担心一个左心之能够动摇皇室了。”
初白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母后是想儿臣选妃?”
太后苦口婆心道:“哀家这都是为了你,你功建不如北洛尘,如果不能繁荣皇室,如何能稳住局势,打消百官们的疑虑。”
初白不禁失笑,原来还是为了朝堂,为了权利地位,她的母后竟真的如三皇兄所说,表面温柔敦厚,实则心狠手辣,但她是他的母后,他能如何,难道还能杀了她吗?
沉思许久,他心痛不已地闭上双眼,妥协道:“既是母后所愿,儿臣便谨遵教诲。”
话到一半,他迎上太后的目光,坚决道:“但母后如果不信守承诺,儿臣也不会再任您玩弄于鼓掌之中。”
太后目光一滞,显然没料到初白会为了沈念兮公然对抗她,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可终究没有撕下伪善的脸皮,勉强扯出了一个笑:“白儿怎么这么看哀家,哀家万事都是为了你,你既不相信哀家,那哀家就先将解药交给你。”
她示意幽碟上前,从幽碟的手中拿过一个瓷瓶,交给了初白:“这是那毒的解药,服下后中毒的表征就会退下,但效果因人而异,也许需要些日子才能醒来。”
初白接过解药,看着太后慈眉善目的脸庞,似乎真的误会了她,觉得方才太过出言不逊,张了张口,想出声道歉。
太后看出了初白的想法,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意味深长地说:“白儿知道哀家的难处就好,哀家这一生都是为了你,为了司马家的荣辱,暗害北洛尘实是无奈之举,你要怪哀家,哀家也不怪你,哀家希望你能过得好,就算左心之对皇室有威胁,但你钟意她,哀家也能容下她。”
这一番话说的初白原本坚定太后是恶人的心又动摇了起来,一时心乱如麻,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既然已经得到解药,他起身对太后请辞,回到了民亲王府。
太后和颜悦色地送了初白出去,等初白消失在长明殿外,笑容渐渐淡下,眼中掠过了一抹阴冷的寒意。
这个沈念兮屡次坏她好事,她怎么会给自己留这么大一个麻烦,尽管她不愿交出解药,但为了暂时安抚白儿的心,解药必须要给,虽是解药,但这个解药只有半份解药的含量,沈念兮的毒会消,但她的人却永远无法醒来。
这下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她拥有整个大成了,她将成为这大成最有权势的人,她将会掌控大成的一切,成为大成至高无上的存在!
想着,她心中激动不已,忍不住笑出了声,当即吩咐道:“幽碟,移宫,哀家要入主慈宁宫!”
初白回了民亲王府后,立刻把解药给沈念兮服下了,她脸上的血纹逐渐褪去,脸庞又恢复了往日的白皙,但双眼紧闭,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他想起皇后的话,并未多心,静静地等待着她醒来。
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直到登基大典后,她都依然没有醒来。
担心她的安危,他将她安置在了自己寝殿的偏殿中,除了日常批阅奏折,便是整夜的守着她,对她讲他们以前一起做过的趣事,或是忏悔曾经做错的事。
时间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去,春去冬来,以至寒冬,她依旧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期间他无数次质询过太后,但太后总是叫他耐心等待。
六皇弟死在流放途中,德阳为救东方宗死于幽州,三皇兄在他的眼前坠湖,大成皇室只剩下他一人,他不得不肩负起稳固整个大成的责任,大半年过去,曾经的青涩不在,只有无尽的烦恼和愧疚围绕着他,他每日除了处理国事,就是唤上一名嫔妃侍寝,做的尽是些身不由己的事,犹如困兽,被囚丨禁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永远没有出路。
这夜,柳絮宫的寝殿中。
榻前衣衫散落一地,半遮半掩地红纱下,两具身躯在雕花床榻上不停地纠丨缠。
床榻上,妩媚动人的柳妃双目含丨羞,娇丨啼婉转,可眼前的男子一脸漠然,冰冷的双眸中察觉不到一丝温度,这让柳妃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撩丨拨眼前这个心如深海,至高无上的男子,可纵然她使尽了勾栏瓦舍女子的所有招数,眼前的男子都不为所动,僵硬的身躯不过是用来例行公事,任务一完成,立刻抽身离去,连片刻的温存也不曾留下。
他随意地套上一件长袍后,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柳絮宫,径直坐上龙辇回到了养心殿。
缓步走入养心殿的偏殿,这半年被他提拔上来的太监总管,年约二十五的谢亮立刻端上一张软凳放在了沈念兮的床旁。
他缓缓落座,看着床榻上沈念兮苍白无色的脸庞,脸上丝毫没有欢丨爱过的满足,只有无尽的疲惫,他捂着自己的太阳穴,心力交瘁地叹气:“心之,都大半年了,你怎么还不醒,是朕错了,朕不应该被人教唆害你和三皇兄至此,你快醒来骂朕,只要你醒来,朕但凭你处置,你为什么不醒,你是不是再也不想看见朕,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朕……”
沈念兮面对他透着无尽后悔的话,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反应。
初白早已习惯沈念兮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道:“心之,朕坐上皇位,才知道掌管朝政有多难,前几日左相被册封为左国公,朕这个一国之君竟不知是何时下的旨,母后不单止想做太后,还想垂帘听政,朕心中愤怒,却碍着血浓于水,不敢多责,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心软,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朕已经不想再受母后的约束,心之,你会支持朕吗?”
一旁的谢亮瞧见初白惆怅不乐,躬身提醒道:“皇上,已是深夜,您也该早些歇息了,明日就是太后的寿辰,您还要前往慈宁宫呢。”
初白眸光微冷,别有深意地说:“明日是母后寿辰,作为儿子,朕怎么能不备一份大礼,传朕旨意,立刻拟旨,朕要册封左心之为大成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