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过片刻,一条条血纹就在沈念兮的脸庞上蜿蜒而上,她迅速提起脚步,也不管方向,转身就走!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被人发现这件事!
“哒,哒,哒!”突然,几声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在沈念兮的耳边响起!
她脚步骤然停顿,望着前方,脸色一变,瞳孔开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几百米外,一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被几名官员簇拥着,谈笑间,正缓缓地向她走近。
那是,左相!
一股不可抑制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令她无法喘息,她下意识地想逃,可脚步却犹如磐石一般,分毫不动!
极度恐惧中,她几乎本能地抓住了身旁唯一的稻草!
北洛尘的衣襟,把头埋入了他的胸膛。
尽管她已经换了一张面容,尽管她已经是天下第一阁的主人,但那些年深日久的噩梦,却在这一瞬间汹涌地冲破了她内心的禁锢,又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一寸一寸地侵袭着她的理智!
“你这是干什么!”暖香入怀,北洛尘被沈念兮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堂皇之下,抓起她的手,就想把她甩出去!
沈念兮吃痛,但并未松开手,紧紧地抓着北洛尘的衣襟,低低的声音中发着颤:“救我……”
沈念兮的话让北洛尘的动作微顿,感受到她几乎瘫软的身躯和那近乎绝望的乞求,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突然这是怎么了?
远处,原本途经此地的左相,听得北洛尘的冷喝,循声望去,就见北洛尘和一妙龄女子紧紧相拥。
顿时心下了然,原来这个不近女色的太子,也是个凡人。
“左相,那不是太子殿下吗,我们是否要过去请安。”与左相一起的一名官员提议道。
左相忙挥手阻止,一双精锐的眼中满是戏谑:“无谓扰了人家的温香软玉。”说完,便带着几个官员绝尘离去。
沈念兮将头埋在北洛尘的怀中,直到察觉到左相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理智才逐渐回笼,随着心情的稳定,脸上的血纹也慢慢消散,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白皙。
抚摸着近在迟尺的宽广胸膛,她眸光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缓缓抬眼,正好对上北洛尘探究的目光,她脸上不自觉的爬上了一层红晕,迅速松开北洛尘的衣襟,干笑了一声,磕磕绊绊地撒谎:“方才……有一只野猫突然窜出,民女一时惊慌,还……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猫?”沈念兮蹩脚的借口让北洛尘一时愕然,这个女人连太子都敢算计,居然会惧怕一只野猫?
“今日多谢太子殿下护送,民女突然记起阁中还有要事处理,就先行告退!”匆匆说完,沈念兮不等北洛尘回应,像逃似的快步离去了。
北洛尘一头雾水的望着沈念兮惊慌逃离的背影,捂着自己微热的胸口,皱紧了眉头。
这个女人,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
半个时辰后,沈念兮脚步虚浮的走进了集云阁。
“阁主,您怎么了?”秋儿手持一个食盒,正欲出门,见沈念兮精神恍惚的回来,担忧的问。
沈念兮恍然回神:“没事。”
看秋儿提着食盒要出门,又问:“你提着食盒要去哪?”
秋儿低头看了看食盒,担心被沈念兮取笑,扭捏的说:“这不是周晨去施粥了嘛,奴婢见他辛苦,想给他送点吃的。”
“嗯。”沈念兮并没有一如往常的打趣,随意的应了一声,从身上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秋儿的身上,叮嘱道:“天色将黑,你找个人和你一起去,早些回来。”
“阁主不用担心,这是京城,能出什么事。”秋儿惦记着周晨,匆匆地回了一句,给沈念兮行过礼后,就兴高采烈的出了门。
沈念兮心神不宁,也未曾多在意,便由着她去了。
回到相思院后,她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卷缩在相思院内大槐树下,任由自己被无尽的黑暗包裹。
在来到大成之前,她做过许多心里建设,可叔父一个轻轻地脚步声,便让她筑建的堡垒轰然倒塌!
明明已经换了面容,明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卷缩在破烂小院中的沈家庶女,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无论过了多少年,都犹如挥之不去的梦魇,让她无处可逃。
十八年前,她还是沈家无人在意的庶女,爹不疼娘已死。
她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那夜,她卷缩在破败的偏远小院中饥饿难耐,六弟饲养的一只恶犬,忽的从门口窜入,她惊慌之下,用尽所有的力量,杀死了那只恶犬,又为了活着,强忍着恶心吃下了那恶犬的肉。
却因此触怒了父亲,父亲见她浑身是血的吃着生肉,便笃定她是个妖怪,派数名打手想要将她杖毙!
本以为一生就此完结,可这时,叔父却来了,并救下了她。
她开心的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却没曾想,叔父将她带入暗厂,喂以禁药,开始日复一日的训练。
每天,她都看着同龄的孩子相继死去,每夜,她都被自己的噩梦或是他人的噩梦惊醒。
就这样生不如死的度过了八年,好不容易,她终于离开了暗厂,但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父亲奄奄一息的对她说:“将暗厂掌门令交给三弟,好好辅佐他。”
辅佐?
沈念兮哭了。
娘亲死了,她没哭,被恶犬撕咬,她也没哭,被关入暗厂八年,她仍没哭。
可此刻,她却哭的不能自已。
他的父亲临死前,居然仍想着利用她,想着把她推入更深的地狱。
暗厂掌门令,她绝对不会交出去!
就算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孩子,她也绝不会让更多的孩子,重蹈她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