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念兮第一次在北洛尘的眼中看到除了警惕之外的神色。
此刻,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让人生厌的冰山太子,似乎也不过是一个高傲些的倔强少年罢了。
“雅静,你在哪里!”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着急地呼喊声,打断了沈念兮的思绪,她转头看去,远远的望见一年约三十的少妇在人群中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那少妇疾呼之后,一转眼便望见了沈念兮身旁的小女孩,欣喜万分的快步走了过来,拍了一下小女孩的背,斥责道:“雅静,娘不过去给你买个冰糖葫芦,你瞎跑什么!”
雅静刚止住的泪水一下子又涌上了眼眶,似乎马上就要倾泻而出。
少妇这才发觉自己惊慌之下打了雅静一下,忙把她揽入怀里安慰:“是娘错了,娘太着急了。”
安抚好小女孩,少妇抬起头,对沈念兮温婉一笑:“是姑娘救了小女吗?”
沈念兮回已一笑:“举手之劳而已,元宵夜人多嘈杂,您还是早些带她回去歇息吧。”
“姑娘说的是,是奴家疏忽了。”少妇点头致谢,说完便带着雅静融入了络绎不绝的人群中。
沈念兮目送着两人离去,转身回眸,看向方才北洛尘站的位置,那里早已没了他的身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她怎么会想起那个惹人生厌的太子?
看来是夜色醉人,让她有些精神恍惚。
驱散掉心中不应该出现的思绪,沈念兮买下了方才看中的那盏花灯,继续在灯会中漫无目的的闲逛。
天空中,烟花仍一颗接一颗的冲天而上,如同点点繁星般,在黑夜中绽放。
隔着一条街,一顶淡蓝色的轿子,由四个轿夫抬着,正稳稳的穿过人群,不疾不徐地行进着。
轿子轻奢典雅,悬挂在轿顶四角的浅金色流苏,随着轿夫的走动间微微摆动。
轿窗上绣着蓝白相间的奔浪花纹,一针一线都及其考究,细看之下,面料竟是皇亲贵族才能用的起的苏锦。
只见一只修长的手轻轻地掀开了窗帘,一双清澈柔和的双眸从马车内向窗外望去。
车内男子白衣俊逸,气质高贵淡雅,浑身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他正是民亲王,北初白。
今日元宵佳节,他入宫与皇后用过晚膳后,便告退离宫。
许是席间听皇后提起对北洛尘的诸多不满,他显得有些疲惫,眉宇间也隐着几丝哀愁。
望着天上的圆月,他不禁心中感慨,今夜本该人夜两圆,也不知三皇兄与母后何时才能解开心结。
微微一叹,他收回眸光,正想关上窗帘,随意的一望,竟看见了不远处街道中沈念兮的背影。
看她孤身一人在夜市中闲逛,心中不免担忧了起来。
距她上次被安王所虏才过了短短一个月,她竟又独自外出,还是在夜里?
思想一番,他始终觉得放心不下,朝马夫道:“停轿。”
马夫应声停下了轿子,初白掀帘走出,想追上沈念兮,提醒她夜深应归。
可渐渐地,初白突然觉得就这么跟在她的身后,看看她想些做什么,似乎也是一件趣事。
默默的跟在沈念兮的身后,初白跟着她经过了熙熙攘攘的街道,踏过了河上小桥,越走越偏僻。
看着周围的建筑渐渐消失,初白的心中疑惑了起来。
夜半三更,左姑娘到这人烟罕至的地方做什么?
又走了大约一刻钟,沈念兮终于在一片梅林前停下了脚步。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梅林中,微弱的花灯照亮了她清冷淡漠的脸庞,别有一番朦胧之美。
但这美好的场景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一声“咔嚓”的声响,沈念兮一把将花灯的手柄掰断,挽上袖子蹲下身子后,开始用断裂的手柄开始刨起了地上的泥土。
初白错愕的看着沈念兮的举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刨出一颗梅花树底部的大半泥土时,他才明白过来,她这是要把这颗梅花树拔出来。
“左姑娘……你这是……” 初白忍不住问出了声。
“阿!”沈念兮挖得正起劲,忽听身后传来声响,茫然的转头看去,正对上了一双清澈温柔的眼眸,一时愣住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无言的尴尬弥漫在两人间,沈念兮率先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该是本王问左姑娘为何会在此吧?”初白看沈念兮满脸泥渍的滑稽模样,顿时忍俊不禁。
沈念兮面上浮上了一抹羞愧:“让王爷笑话了。”
初白微微摇头:“左姑娘果然和本王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说完,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念兮尴尬的保持着挖土的姿势,窘迫得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初白笑毕,也不再取笑沈念兮,问道:“左姑娘,你深夜来此挖梅花树是做什么?”
沈念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秋儿的事和初白讲了一遍。
初白听后敛了笑,似乎在为刚才取笑沈念兮的行为自责,想了一会,在沈念兮的身旁蹲下了,随手拿起一根树枝,跟她一起挖起了土。
“王爷,您怎么能做这些事。”沈念兮出声阻止。
初白温柔的笑了:“左姑娘都能做,本王为何不能做。”话到一半,他神情有些感伤:“再说,秋儿姑娘也是因六弟才遭此磨难,虽六弟已逝,但能帮他消些孽也是好的。”
沈念兮缓缓转眼,看着身旁温和宽厚的初白,真心道:“王爷,您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左姑娘也是本王见过最善良的人。”初白灿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