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黄昏,一行行白桦树林,白白净净的,让这六月的天少了几分急躁,多了份宁静。
一条小路,两道影子斜长,隔着明显的距离。
初宛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裤子的灰色的,修长的身子直直的走在前面。
至茉望着他的背影,乖乖的跟在后面。
“毕业后,你打算怎样?”初宛问。
至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答道,“毕业后,我准备出国。”
初宛脚步渐停。
“去哪儿?”
“现在还不知道,只是想出去。也许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国家,然后找个很小很小的工作,最后嫁给一个很小很小的男人。”
初宛转头看着她,只见她抬起头来,目光幽幽。
静了好久,至茉只 等到初宛清冷道,“这样也不错。”
“是啊,也许,我早该这样决定的。”
听至茉这样说,初宛下意识的单手握拳,放进了裤兜里,“也许,是我的错。”
若非,当时那场大雨的一意孤行,又怎么让她出现刚才那般表情呢?
那眼睛血丝,眼里毫无生机。
“不,如果不是老师这样做的话,或许爸爸去世后,我也已经死了。”
初宛的手在裤兜里,握得越来越紧。
他在忍耐。
“至茉,对不起。”
“老师……”至茉看着他,看着他此时的面容,“老师,怎么和我说……”
“不,你还是让我把话说完吧。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一个解释,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解释。因为什么样的解释都无法改变我要离开你的事实。再好的解释也变得苍白无力。
而我注定不可能像个普通男人一样,给我心爱的女人一个温暖的怀抱。”
至茉两只手攥着,用力压制着自己的不舒服。
“和你在一起生活的这半年,是我人生中最任性的选择,也是我人生中过得最美好的日子,我想,以后的不会再有了。
所以,你什么都不要知道的好,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只要知道,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就够了。”
至茉咬着下唇,指尖掐着掌心,“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的无可奈何花,我知道命运的选择不是你想要选择就能选择什么的,所以我不怪你,老师。”
初宛低着头,她的眼睛虽布满血色,但眼珠还是那么的明亮,她的心思还是那样的执拗,任凭他骄傲一生,终究还是败了。
败在了她这样瘦小的身子上,败在了她坚定如石的信念上。
可就算是败了,如果又期限,他希望一辈子都败下去。
“至茉,把左手伸出来。”
至茉看着他的表情,虽疑惑,但还是伸出了左手放在他的面前。
她手腕的疤痕,如今虽只剩下一条浅显的痕迹,但这是在告诉初宛,她曾经为他做过的事。
曾经有个胆小软糯的女人,只为了证明对他的爱,牺牲了一切,包括生命。
往后的一年,五年,十年,五十年,有生之年,他都不可能会忘记。
“忘得了我吗?”初宛问。
“也许,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至茉用力的挤出一个笑容。
其实哪里能忘得了啊。
她的信仰早已崩塌,她的世界早已溃烂。
如今她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得下去,只是这句话不过是在骗初宛,也可能是在骗自己而已。
初宛伸手慢慢抚摸手腕上,那条细痕,那白皙的小手和白到透明的肌肤交织,在红艳的夕阳下,是那般的美丽。
只是下一幕,让至茉整个人的身子一僵。
初宛紧紧抓住那小手,然后微弯下腰,在那疤痕处落下一吻。
初宛脑后面那肌肤看到清清楚楚。
那冰冰凉凉的触感,带着湿润的气息,浓郁的薄荷味,在这黄昏里,让至茉觉得,它怎么可以这样美丽,又怎么可以这样心碎?
初宛抬起头来的时候,眸子却不是淡漠的。
眼睛的情愫是那样的清晰,眼睛里的爱恋是那般的醒目,那浓浓的情殇如裂陷迸发开来,一颗泪珠挂着眼角上,晶莹剔透,如同一个珍珠般美丽,或许成千上万颗珍珠堆在一块,都不及这颗来的夺目。
至茉颤颤巍巍,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脸颊,轻轻柔柔地给他拭泪。
泪珠落在指尖,那热意深深的灼伤了她。
至茉看着他,大眼睛琥珀流光,用那绵绵糯糯的声音,情不自禁的呢喃,“老师,我爱你。”
初宛也情不自禁道,“我也爱你”
然后至茉把含着泪珠的手,碰了她的唇。
那味道,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又咸又涩。
此时一惜别,他日再见,已是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