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灿醒来的时候，入目一片旧到发黄的白色，这里是野外医务室。
她睁开眼，秦烈一张冰块脸就在面前，连个表情都没有。
哦不是，似乎在生气。
又生的哪门子气？
她环顾四周，挣扎起身，然后脑子一热，就问了句。
“比赛结束了吗？”就像是电视里的人大义凛然干了什么好事，醒来后问了一句忧国忧民的话。
“结没结束跟你有个毛线关系啊？”
“干，干嘛啊……”醒来也没有点嘘寒问暖的关心吗？！
“周灿，你脑子进洗衣液了？恐高那么严重还攀岩，你这样会出人命的你知道吗？”
秦烈的的怒火是想压都压不住。
周灿一脸懵逼，有点瑟缩的咕哝了一句。
“有，有这么严重吗……”
她从小就是那种脚一离地就开始心慌。
虽然知道不会怎么样，但就是特别没有安全感，一离地感觉就站在悬崖边上一样。
本来是不想硬着头皮上的，但是嘛一来她是想借机克服一下这个心理障碍，二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陆菲和秦烈比肩而立的时候，她意识里就是不想落后。
至于摔下来，实在是没有想到的。
秦烈被她的态度搞得火大，十几米摔下去，她还问有那么严重吗？
怕不是摔傻了脑子吧！
唐挺刚好从外面掀帘子进来，就见两人一个怒目，一个懵。
秦烈胸腔一阵上涌，起身走开，忿忿的留了句。
“不知死活！”
周灿愣愣的看他出去，摸不着头脑。
唐挺往她旁边一坐，她才想起来该跟人家道谢的。
“谢谢唐教官。”要不是人家及时接住她，怕现在已经是个废周灿了。
唐挺摆摆手。
“不客气，回头请我吃饭吧。”这耿直也是让人猝不及防。
“没，没问题，回头有机会去b市，我好好请唐教官吃一顿。”毕竟救命之恩。
唐挺神色正经道。
“你这恐高可不是开玩笑，以后超过五十公分的高的项目，你就别参加了。”
周灿嘴角直抽抽。
“唐教官，你逗傻子呢。”
唐挺一脸正色。
她眼光触及到他的胳膊，周关节处有大片破皮擦伤，带着殷殷血迹，看着就挺疼的。
“这个是……刚才接我的时候擦伤了吗？”
唐挺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道。
“这算什么伤，擦破点皮而已。”训练和执行任务的时候，哪一次不比这伤的厉害。
他正说着，周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拉过他的胳膊，小心的包扎上。
唐挺懵了一分钟。
我天，手，手绢？？这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带手绢啊？？
周灿打好结，往后靠了靠。
“好了，我知道这样并不卫生，你回去好好清理吧，包起来起码防一下灰尘。”
“你这，精致啊……”他其实原本是想说老土的，但事实上，周灿又是一个时髦且漂亮的女人。
那个土字，在嘴里愣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了。
周灿这个带手绢的习惯，是从第一次看秦烈打球开始的，虽然撩起衣服来擦汗更男人一些，但是她幻想着，自己带着个手绢也许会有机会帮他擦个汗呢？
结果手绢带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机会。
唐挺嘱咐她再休息一下，转身出门，秦烈站在门外，见他出来，掐了烟。
那胳膊上绑的手绢入目，他皱眉问道。
“她绑的？”
唐挺看了一眼，点头嗯了一声。
秦烈二话不说，抬手上去就给撸下来了，丝毫不顾好友受伤的胳膊。
唐挺看着他的样子，调笑道。
“吃醋了？”
秦烈咧嘴皮笑肉不笑。
“手绢不卫生，伤口会感染！”而且这丑了吧唧的蝴蝶结看上去很碍眼。
他不着痕迹的把手绢收到口袋里，转身就走。
唐挺看着他的身影，莫名勾起一丝笑意，有点意思。
晚上八点钟，夜宿在团建集合点。
这是周灿这两天感觉最舒服的一个地方了。
洗刷完毕倒头就要睡，明天是最后一天，后天就回去了，好好休息。
陈函的小助理程昕仍然跟她一个屋，她洗漱回来的时候，周灿正昏昏欲睡。
“周助理，真羡慕你啊……秦总经理对你简直没得说。”
周灿迷糊的嗯了一声，问了声，啥？
程昕兴致盎然。
“你看你今天从墙体掉下来，他多紧张啊，一下子就从上面跟下来，真是帅死了……”
要是陈函能对她有这样一半的好，那真是死都愿意了。
周灿朦朦胧胧间听到这样一句话，但是抵不住困意浓重，还是迅速陷入了沉睡。
一觉醒来的时候，抓手机看了一眼，才十二点。
她睡了这三四个小时，感觉已经精力充沛，翻身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拿过手机刷了刷朋友圈，路小雨的消息跑进来。
“下周回国，请接驾。”
周灿盘算了一下，她这一趟出去也有几个月了吧，最近消息都没几个。
回来也不说哪天？！然后顺手回了句。
“女人，你的名字叫薄情。”
然后再没有收到回复，心说又不知道浪什么去了。
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
周灿滑进去，内容很短。
“你好周灿，我是陆菲，可以出来一下吗？”
她看了一眼时间，十点钟的时候发的，那时候她正酣睡的带劲，哪里听得到短信来的声音。
犹豫了一下，那么晚了再回复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看到了不回貌似也不好……
考虑再三，还是回了一条。
“不好意思陆小姐，我刚看到消息。”
这么晚了人家可能已经睡了，她便把手机放到枕头下，准备继续睡。
叮咚。过了一会儿短信又进来。
她又掏出来看了一眼，上面写。
“我就在你们宿舍外面，你出来吧。”
周灿以为陆菲也就是随口的让她出来下，聊聊天或者什么的。
可现在……这大半夜的，出去干嘛？
她不太确定的发了两个字。
“现在？”
那边又迅速回复。
“对。”
——
周灿出了宿舍大门，陆菲就站在门外。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运动装，此刻一身丝绸吊带睡衣，脚上一双凉拖。
就是这样简单的打扮，仍然是挡不住的万种风情。
对比周灿的大裤衩子，披头散发，她甚至有些羞耻……
“陆小姐，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菲脸上的笑容很淡，有礼又温柔。
“我就不兜圈子了，周助理，秦烈喜欢你是吧？”她这话说问又不像问，说陈述又不像是陈述。
周灿顿了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去。
“这，这个……”
陆菲的笑意加深。
“你不必否认，我看得出来，原先有一点感觉但不是很确认。直到今天你从攀岩掉下去，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跟着跳了下去。”
周灿愣住，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为了你的那个样子，说实话确实很让我嫉妒。”
陆菲极力的克制自己心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周灿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她跟秦烈的关系，刻意逃避的，努力忽视的都做过。
却从没想到要面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陆小姐，我以前高中的时候确实追过他，但是年纪小嘛，肯定喜欢优秀长得有好看的学长，我也不例外，最后也没有追上的，这么多年……也就算了。”
她把两人的关系描述的风轻云淡。
“至于他现在为什么会又……我也不是清楚。”
陆菲摆摆手。
“你误会了周助理，我不是来兴师问罪，只是想跟你说些事情。”
周灿看着她。
“你说。”
“秦烈跟岑董事长的关系，你知道吗？”
周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陆菲也不意外，继续道。
“那么东南的内部团建，为什么他要带我来你知道吗？”
周灿摇摇头，小心翼翼的猜测道。
“像，像是在撮合你和秦烈，还在内部高层面前。”
陆菲一愣，心说周灿这个脑子也不是那么呆……
“所以我来确认一下，周助理对他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陆菲这样一句话，让周灿无所适从。
她对秦烈是个什么心思？她原先很坚定的拒绝，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说还是那么坚定，那么她今天摔这一下，是因为什么鬼？
她的思维有些混乱，导致话都说不顺溜。
“我，我对他，我可能……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周助理，我们都是成年人，你这样可不太成熟。”
周灿咬了咬下唇，一时语塞。
“既然你这样，我就当你对他没意思，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要求你以后尽量离他远一点？或者，换一家公司发展？周氏珠宝家大业大，你也没有必要耗在东南，我想不那么朝夕相处的话，有些不合时宜的情感总会淡了的。”
周灿抬头看她，她把秦烈对她的情感，叫做不合时宜？
她头一次面对陆菲有些生气。
“陆小姐，你这样很无理，我想我的生活不必你指手画脚，我跟秦烈的问题也是我们俩的问题。”她刻意强调，我们俩这三个字，意思陆菲也是个局外人。
陆菲也不恼。
“你说的对，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岑董事长已经打算让我们两个订婚。”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要订婚的话，你是否应该让秦烈注意点和别人的分寸，跟我说有什么卵用？”
陆菲被她这样激烈的话，戳到了痛处。
“周助理，既然你不确定自己的心思，那最好也别给他什么幻想，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还不等周灿说什么，秦烈缓缓从阴暗处走过来。
“要说这种问题，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周灿和陆菲双双愣住……
陆菲起初有些尴尬，随即恢复正常。
“秦烈，我只是跟周助理随便聊一下。”
秦烈几步跨到两人面前。
“需要这么晚出来随便聊一下嘛？”
陆菲无语。
周灿感觉场面陷入无比尴尬中，打了个圆场道。
“其实就是睡不着，瞎聊两句，我们俩都要回去了。”
秦烈看向她，冷声道。
“我问你了吗？”
一句话把周灿噎的死死的，我他妈还不想说呢……
转身就想回屋，被秦烈一把拉住，然后转向陆菲道。
“你先回去吧，以后……”他顿了一下“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了。”
陆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然后转身离去，那背影在周灿看来，是第一次见识到女神跟狼狈沾边儿。
她看了眼秦烈始终拉着的她的那只手。
“松开。”
“我不。”周灿一愣，吗的又来耍赖这一招儿？
秦烈来的时候，刚好就听到周灿那句，要订婚的话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还真拿自己挺当外人！
他是真心实意的在追她啊，她当成什么了？骚扰吗？！
“无赖。”周灿甩着手骂了句，而秦烈依旧没有松开。
“周灿，我再跟你郑重的表白一次，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把它当回事，我真的不愿意有周护士那样的遗憾。”
“如果说因为我以前对你不好，又不告而别让你不能原谅我不能接受我，那么我道歉，我真诚的道歉。”
“我希望以后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弥补以前也好，你想听什么样的解释，我都没问题，行不行？”
他的语气姿态已经很低很低，周灿并不是不为所动。
但是她应该说什么呢？
她发现自己拒绝不了，却也没办法就那么接受。
“秦烈，我希望你搞明白，以前我追你，不管怎么死皮赖脸都好，都是我自愿的，我没有怨言。”
“像你说的，你不告而别，或者因为我妈几句话就跟我断了来往，我都不在意了。”
“我只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我怎么接受你？你走的那段时间，我，我……”
那些日子经历过的噩梦般的种种，她到底没能说出口。
可她如果妥协了，这么妥协了，怎么对那个十七岁的周灿交代？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道歉，对不起，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这次换我来对你好，追你跑，行不行？”
秦烈满眼的热切，语气里掩藏不住的心疼。
周灿愣在那里。
他知道？知道个屁啊……
她以为对秦烈的那些感情过了那么多年，已经忘了，过去了。
可是没想过，它们只是尘封在了她的心底，不敢碰触，不敢想起。
只等待那样一个时机，然后旧事就像疯狂席卷而来的雪暴一样，冲破了那道封印。
让她猝不及防的面对，无所遁形。
“你说的话我愿意相信，你说喜欢我，说对我好，这些我都相信，可是我……”
周灿的身体瞬间被束缚进秦烈有力的怀抱中，他的唇猛的贴上来，未尽的语声淹没在这个吻里
她没有反抗，只是一动不动，秦烈浅浅的吻着她，由浅进入更深的索求。
他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的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空气慢慢升温，充斥着欲望。
周灿被这一瞬间的悸动，扰乱了心跳，扰乱了心神……
“相信就够了，没有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