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晃来晃去,洛诗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总是落了空,自己的意识好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想要抓住,而另一个则疯狂地阻拦。
“诗诗,诗诗?你怎么了?”
洛诗回过神来,额边居然已经沁出了冷汗,盛母担忧道:“你怎么了?要叫医生吗?”
洛诗摇摇头,道:“我没事,可能是有点低血糖。”
盛母忙叫来了芳姨,道:“麻烦帮诗诗泡一杯当归红糖水。”
芳姨走了之后,洛诗又看向那张照片,问盛母道:“妈,这张照片可不可以送给我?”
盛母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她心疼洛诗,便点了头:“当然可以。”
洛诗回到房间,抬头看着床头的婚纱照。
小照片里的盛嘉煜身量虽然拔高,但是带着几分营养不良的瘦弱,眉毛压着眼睛,气质冷漠拒人千里,而婚照里的盛嘉煜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身材挺拔了许多,神情也是温润而安宁的。
洛诗盯着看了一会儿,将照片放进了自己的相册里。
她决定去看莫医生。
郑宁看医生的时间定在周日,洛诗不想让别人知道,便在周六去找了莫医生,她去的时候上一个人还没出来,洛诗便从等候室里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看。
正看得入神,门吱呀一声开了,洛诗起身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道:“莫医生,您现在有时间吗?”
莫医生笑道:“今天只有这一个病人,你进来吧。”
洛诗走到咨询室里的小沙发上坐下,莫医生给她倒了一杯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莫医生,上次说的那个解催眠的事……”
“嗯,你想好了?”
洛诗点了点头,拿出盛嘉煜小时候的那张照片,道:“这是我丈夫小时候的照片,我总觉得十分眼熟,好像以前见过似的,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找不到确切的记忆,一丝一毫都没有。”
莫医生拿过照片看了看,道:“这样啊,你确定今天做好准备了吗?”
洛诗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开始吧,你现在正处于一个非常舒适的空间,你的周围有花香,有鸟鸣,有潺潺的流水,树叶哗啦哗啦地抖动着,暖暖的阳光落在你的身上,你觉得很舒服,很困,很想睡觉……”
莫医生的声音柔柔的,像一片羽毛拂过洛诗的心尖,她情不自禁地陷入了莫医生的声音里。
在梦里,洛诗回到了少女时候。那时候虞小藜刚刚去世,洛诗陷入一种茫然的情绪里,那时候她在每一个晴朗的黄昏去天台画晚霞,那样凄美的颜色,被她一笔一笔涂抹到画板上。
一个少年硬生生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他带着她离开了天台,也让洛诗从那种不知所措中走了出来,洛诗渐渐变得爱笑了,他带她去看画展,带她去听音乐会,带她去做陶瓷,带她去婚纱店里试婚纱,在四月盛放的樱花树下亲吻了她。
但是有一天他又忽然消失了,洛诗再也找不到他的一丝痕迹,仿佛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洛诗醒来的时候莫医生并不在身边,洛诗擦了擦眼角的泪,站起身来,莫医生回过头,道:“想起来了吗?”
洛诗喝了口水,道:“想起了一部分。”
莫医生笑了,道:“是痛苦的记忆还是开心的记忆?”
“应该……是开心的吧。”洛诗道。
在那段记忆里,她笑得那么开心。
告别了莫医生,洛诗回到家中,再次拿出了盛嘉煜的那张照片,心想,原来他们以前就认识了啊,怪不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盛嘉煜有些熟悉。
可是为什么盛嘉煜却好像也不记得她了的样子?
还有,是谁给她催眠了?
莫医生说只能让她想起这些了,洛诗也不知道没有想起的那部分到底是不是重要的那部分。
晚上盛嘉煜回了家,看到洛诗放在梳妆台上的照片,他神色变了变,问洛诗道:“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洛诗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道:“从妈那儿要来的。”
盛嘉煜摩挲着照片的一角,没有说话。
洛诗将照片抽走,道:“原来我们以前就认识了。”
“什么?”
“我之前不是一直都和小宁去看心理医生么?医生说我好像被催眠过,今天我让医生帮我解了催眠,我想起了一部分,原来我们以前就认识,而且——”洛诗脸红了红,想起了那个樱花树下的吻,轻声道:“而且我们以前关系就很好了。”
盛嘉煜的心狂跳了起来,他压制住自己不安分的心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的无起伏:“你确定我们过去认识?”
“你是不是也被催眠了?你也像不记得我了一样。”洛诗道。
盛嘉煜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吧,所以我才会一见到你就觉得很熟悉。”
“我也是。”洛诗站起身,将肩膀搭在盛嘉煜身上,两人抱着亲吻起来,末了,洛诗道:“还好没有错过你。”
盛嘉煜眼神微闪,轻声嗯了一声。
又过了半月,洛诗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邱淑贞的。
自从嫁给盛嘉煜之后,洛诗和洛家的联系便少了许多,和邱淑贞更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洛诗本来也没存邱淑贞的手机号码,当时便接了。
一听到邱淑贞的声音,洛诗便要挂电话,但是邱淑贞忙叫住了她:“洛诗你先别挂电话,阿姨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你来一趟医院吧——”
洛振锋住的是一家私人医院,也是荣乐旗下的,洛诗站在医院门口,狠狠地吸了吸鼻子。
进了病房,洛诗看到已经瘦得形销骨立躺在床上的洛振锋,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床上的这个人还是她那个强势冷漠的父亲吗?
他瘦得好像自己都能抱起他。
“爸……”
洛诗叫了一声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邱淑贞告诉她洛振锋是肺癌晚期,在她结婚前就查出来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告诉她,现在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有些事一定要告诉她,他本来想带着那些秘密化作飞灰,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洛诗太不公平,她也是一个独立的大人了,她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洛振锋让邱淑贞出去,邱淑贞红着眼睛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病房,洛诗在床边坐了下来。
洛振锋虚弱地道:“诗诗,过来些,爸爸想把你看清楚一些。”
洛诗听话地低下头。
“真像呢。”洛振锋叹道,“若是你妈妈还在,看到你出落得这么动人,也一定会开心的。”
洛诗捂着嘴,依然说不出话来。
“诗诗,爸爸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但是现在爸爸活不了几天了,这件事如果不告诉你,爸爸死也无法瞑目。”
洛诗睁圆了眼睛,什么事情?
“爸爸曾经,让人给你催过眠。”
洛诗咽了口口水,却忽然有些害怕听到真相。
“你妈妈去世后你一直不开心,爸爸也一直没顾得上管你,后来才知道,你认识了盛氏的大公子盛嘉恒。”
“什、什么?”洛诗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盛嘉恒?她认识的不是盛嘉煜么?
“也就是盛嘉煜同父异母的哥哥。”
洛诗的身子不可抑制得发起抖来,洛振锋没有注意到洛诗的反应,依旧自顾自说道:“我对盛家的人并没有什么偏见,所谓盛家与洛家交恶,其实是盛家单方面的,因为当年盛荣也喜欢你的妈妈,但是你妈妈却嫁给了我。”
“你妈妈嫁给我之后,盛荣不久也结婚了,生下了盛嘉恒,后来他又在外面找了女人,那女人叫沈佳佳,也就是盛嘉煜的妈妈,现在是你的婆婆。”
洛振锋终于看向洛诗,他抓住洛诗的手,道:“我知道这些真相对于你来说有些残忍,但是你一定要听着。”
“我早在之前就已经调查过盛嘉煜,知道盛嘉煜是盛荣的私生子,沈佳佳当年果断地离开了盛荣,将盛嘉煜抚养至五岁的时候嫁给一个鳏夫,并带了一个八岁的女儿,这些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
“盛嘉煜接近你别有用心,他想要报复盛氏,同时也想整垮洛家,因为我和你妈妈,也是造成他和他母亲无家可归那么多年的原因之一。”
“你和盛嘉煜结婚之后,盛嘉煜便来和我说了他的打算,他答应我只要我将荣乐交给他,他会放过你,我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无论如何我都只有这一种选择。”
“至于盛嘉恒,他是真心爱你,当年你和他交往我也没有反对,但是你升高三那一年你们一起出去玩时发生了车祸,盛嘉恒为了救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变成了植物人,你那时候实在太伤心,整日将自己闷在房里,不吃不喝,我太担心你,所以找来了催眠治疗师,让你忘掉了盛嘉恒。”
“爸爸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但是爸爸真的不忍心看到你那么难过,我很爱你,也很爱你的妈妈,现在我还有一口气告诉你这句话,可是你的妈妈却永远也听不到了。”
“爸——”洛诗打断了他,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泣不成声:“我,对不起……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