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诗站在御景豪庭的大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她并不想承认自己还记得盛嘉煜的号码,所以不想给他打电话,也更不想像盛嘉煜所说的那样,偷偷去看九九。
自己的女儿凭什么要偷偷去看,当初离婚离得干脆,但是他们也没有打官司,她连一张离婚证都没拿到就离开了,所以严格来说,她和盛嘉煜不是真正的离婚,而她和雷恩,自然也不是真正的结婚。
不过这些都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清楚,别人都当了真。
这时有人过来了,洛诗退到一旁,出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洛诗猜测应该是保姆,当年的保姆也已经换掉了。
洛诗又站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身后传来鸣笛声,洛诗转过身,只见那辆熟悉的阿斯顿马丁缓缓驶了过来,那保姆终于注意到了洛诗,但是她不认识她,于是道:“小姐麻烦让一让。”
车门打开了,盛嘉煜下了车,曲迪将车继续往里开,洛诗面无表情地看着盛嘉煜,道:“我来看九九。”
盛嘉煜道:“跟我来吧。”
洛诗踏进室内,环顾四周,这里的装修和三年前她离开的时候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原本空着的矮柜上,多了一个相框,是盛母的。
洛诗微微睁圆了眼睛,犹豫着开口问道:“妈……你妈呢?”
“去世了。”盛嘉煜给她倒了杯水,洛诗接过水杯,盛嘉煜又接着道:“心脏病突发,发现的时候晚了。”
“什么时候……”
“三年前。”
洛诗心里一时不是滋味,虽然盛嘉煜的语气淡淡的,但是洛诗却听出了里面浓浓的悲伤,她盯着照片中的盛母看了好一会儿,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你愿意的话,下次带你去吧。”盛嘉煜站到她身边,“九九去上幼儿园了,等会儿才放学,一起去接她吗?”
“你平时都会去接她放学?”
“工作不忙的时候会去。”
洛诗喝了一口水,奇怪的是她和他这样安静站着的时候,心里居然没有怨恨,虽然和以前完全不知情的时候的心境不一样了,但是她居然有些享受现在这个样子。
“九九,她乖吗?”洛诗问道。
“很乖,很可爱。”盛嘉煜喝了口水,“我给她取了名字,叫盛夏,因为她性格开朗,就像热烈的夏天一样。”
洛诗点了点头:“挺好的。”
“到时间了,我们去吧。”盛嘉煜放下水杯,又回房间换掉了西装,洛诗忽然有点紧张了,她离开的时候九九才那么点点大,三年没见,九九能认出她吗?会叫她妈妈吗?
“走吧。”
洛诗坐上了盛嘉煜的车,曲迪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二人一眼,洛诗扭头看向窗外,盛嘉煜道:“我给九九看过你的照片,告诉她你是她妈妈,所以她应该会认得你。”
洛诗有点意外,她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便哦了一声。
到达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外等着了,但是来接小孩的大多不是家长,而是家里的保姆,在这里上幼儿园的小孩非富即贵,很少有像盛嘉煜这样亲自来接孩子的。
“爸爸!”
一听到这个声音,洛诗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只见穿着姜黄色小T恤和蓝色背带裤,留着童花头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了出来,盛嘉煜张开双臂蹲下身,小女孩扑进他怀里,盛嘉煜将她抱了起来,小女孩晃了晃手里的垂耳兔公仔,道:“爸爸,今天小木木送了我玩具。”
“那你送了她玩具吗?”
“送了,我把我的洋娃娃送给她了。”
盛嘉煜摸了摸九九的头,又转向洛诗,道:“九九,认识她吗?”
九九抬起头,看向洛诗,洛诗心跳得很快,当年查高考成绩都没这么紧张过,她死死地盯着她,九九忽然转过头去,洛诗一愣,眼眶不自觉就红了,盛嘉煜拍了拍九九的后背,道:“九九?不认识吗?”
九九又转了过来,抿了抿粉红色的小嘴,甜甜地喊道:“妈妈。”
洛诗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九九……”洛诗抹了抹眼角,张开双臂,“给妈妈抱吗?”
九九看向盛嘉煜,盛嘉煜将九九交给洛诗,洛诗抱着这软软的香香的小女孩儿,心里又酸又疼,她将头埋在九九肩窝里,九九也张开手臂抱住她的头,继续用她那甜甜的声音道:“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洛诗哭得停不下来,她的宝宝长得这么好,她这么多年没见她,她还能叫她妈妈,还能安慰她让她不要哭。
盛嘉煜,你怎么能这样呢?这样,让她怎么狠得下心再放开?
“妈妈,爸爸说你出去玩了,你怎么玩了这么久才回来?”九九忽然问道。
洛诗吸了吸鼻子,道:“对不起。”
“妈妈,爸爸说你做的饭菜特别好吃,你今天能不能给我做呀?”
洛诗道:“嗯,好,你想吃什么?”
“想吃肉丸子,”小丫头看了盛嘉煜一眼,又鬼灵精地凑到洛诗耳边,伸出一只手覆住洛诗的耳朵:“但是爸爸说肉丸子吃多了会长成小胖妞,不让姨姨给我做肉丸子。”
洛诗不禁莞尔,盛嘉煜一看这小丫头就猜出了她跟洛诗说了什么,也无奈地笑了笑。
旁边一个小男孩忽然哭闹了起来,大喊道:“我也要我爸爸妈妈来接我!我不要你接我!我要爸爸妈妈!呜哇哇!”
那保姆拉不动他,急得汗都出来了,九九让洛诗放自己下来,跑到那个小男孩旁边,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一把糖果塞到他手里,奶声奶气道:“不哭不哭,乖乖的爸爸妈妈才会来接你哦,你一直哭的话,大灰狼就会来吃掉你啦!”
原本还轻声细语的九九忽然冲着小男孩扮起了鬼脸,小男孩愣了一下,马上哭得更大声了。
洛诗目瞪口呆地看着九九这一番动作,盛嘉煜已经走了过去,拉过九九的手,道:“你怎么把人家小朋友吓哭了,快给他道歉。”
九九嘟囔着嘴哦了一声,从口袋里又拿出一把糖,塞到小男孩的衣兜里,道:“不要哭了,大灰狼不会来抓你的,对不起哦。”
小男孩收了九九的糖,又被她吓,又被她安慰,小小的脑袋瓜里没有及时可调动的方法来教他如何应对,便呆愣着不动了。
九九拉过盛嘉煜的手,道:“好了爸爸,他没哭了,我们回家吧。”
盛嘉煜抱起九九,道:“嗯,我们回家。”
一家人坐回车里,九九坐在爸爸妈妈中间,开心地玩着自己的垂耳兔,洛诗神色复杂地看着九九,心想这三年来,盛嘉煜便是这么教九九的吗?告诉她自己并没有要离开他们,只是出去玩了,他就这么笃定自己一定会回来的吗?
九九真的如他所说,很乖很可爱,这一定和盛嘉煜的悉心照料分不开,洛诗想到上次在出租车里听到的广播,盛嘉煜还带着她去参加福利院的竣工仪式,那之前他肯定也带着她去过别的类似的活动吧。
在不知真相前,她也曾幻想过自己如果有了孩子,一定要教她做一个善良而又勇敢的人,这些,盛嘉煜都在替她做,在她这个妈妈缺席的三年里,九九成长得一点也不比别的孩子差。
盛嘉煜正靠着座椅闭目养神,九九忽然拉了他一下,盛嘉煜睁开眼,九九开心地道:“爸爸,我给小兔子的耳朵打了蝴蝶结。”
“嗯,很漂亮。”盛嘉煜揉了揉九九的头,道:“但是蝴蝶结打得太紧,小兔子会疼的。”
九九啊了一声,立刻把蝴蝶结松开了,洛诗看着九九道:“你很喜欢蝴蝶结吗?”
九九点着头说:“是啊,可是爸爸不让我留长头发。”
“为什么?”
“我不会给她梳头。”盛嘉煜的声音有些无奈。
洛诗忍不住要笑出声,但是又憋住了,她看了盛嘉煜一眼,盛嘉煜也正看着她,那眼里近乎灼热的光芒让洛诗下意识地避开了,九九揉着兔子公仔的耳朵,说:“爸爸说等妈妈回来就给我留头发,因为妈妈会给我梳头,会给我买漂亮的蝴蝶结。”
洛诗心里叹了口气,盛嘉煜啊盛嘉煜,你这么做到底又是为什么呢?既然当初是为了复仇才接近她,现在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这样挽留她,又是为何?
晚上,洛诗给九九做了她想吃的肉丸子,不过做毁了两盘,因为她这三年来几乎很少亲自下厨,中餐更是从没做过了,手艺生疏了不少,第三盘才差强人意,不过九九还是吃得满嘴流油,盛嘉煜坐在她旁边,细心地帮她擦掉嘴角的油渍,俨然一个好爸爸形象。
吃完饭,洛诗又陪着九九玩了一会儿,帮她洗澡,要入睡时,九九拉着她给自己讲睡前故事。
“你要听什么故事?”洛诗翻着注音版的童话书。
“灰姑娘。”九九拉着自己的小被子,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洛诗。
洛诗笑了笑,翻开了第一页,“从前有个小姑娘,名字叫辛黛瑞拉,她从小就失去了母亲……”
故事讲完,九九也睡着了,洛诗轻手轻脚地将书放回书架,低头吻了吻九九的额头,走出了房间。
盛嘉煜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便问道:“今天要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