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像个人形玩偶一般,被苏柔紧紧地抱住五六分钟以后,周毅才猛然醒悟过来,虽然说苏柔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就以养女的身份来到了自己母亲张怡然的家里,两个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可以说得上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姐弟,但尽管如此,像现在这样亲密相拥的状态,在周毅的记忆中,那还是少之又少的,所以周毅就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自己的身体。
不过他这一扭,却让自己吃了个大苦头,只感觉自己腰间的软肉处顿时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疼痛,不过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呢,就听见苏柔有些哽咽的声音从自己的耳边响起:
“别动,小家伙,让姐好好抱抱你。”
不知为何,当听到苏柔嘴里说出的那个“姐”字时,周毅这些年来的种种经历忽然一下子就如走马灯一般涌上了自己的脑中,家的温暖和铁的冰冷一下子就如火星撞地球一般剧烈地碰撞在一起,周毅的鼻头一酸,饶是周毅这样的流血不流泪的铮铮汉子,此时也不禁差点忍不住掉下泪来,用力抱了抱苏柔后,声音也有些颤抖地说道:“苏柔姐,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感受到周毅或许是在自己的情绪带动下,也开始有些激动了,苏柔踮起脚尖,将脑袋搁置在周毅宽厚的肩膀上,偷偷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后,托起周毅这张在风吹日晒下稍显沧桑的脸,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说道:“小家伙,你不用担心,我这些年每天吃好的用好的,过得挺好,倒是你,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对于苏柔还像小时候那样喜欢捏自己脸蛋的恶习,周毅虽然感觉有些无奈,但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煞风景,反正自己就算提出抗议也肯定是被无情驳回的结果,所以周毅也只能是听之任之,由她去了。
“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啊!”周毅笑着说道。
“挺好的?”苏柔坏笑着说道。
不知为何,一看到苏柔脸上这阴险无比的笑容,周毅心里一惊,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周毅心里的念头这才刚一闪过呢,苏柔就开始动作了——
就像是一只手捏周毅的脸蛋还不能够满足苏柔一般,童心大起的苏柔居然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掐到周毅的另一边脸上,仿佛周毅的脸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肆意揉捏的橡皮泥似的,苏柔一边把周毅的脸捏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姿态,一边咯咯地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这让受害者周毅不由得在心里充满怨念地想道:苏柔姐,你明明都是一个已经三十岁的老女人了,能不能拜托你不要摆出这样一副天真卖萌的小女儿姿态来啊?这很容易让人受不了的好不好?
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周毅的心里想想罢了,真要让他说出口来,怕是借给他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他也是不敢的。
在把周毅的一张老练给揉捏了好一阵之后,得到满足的苏柔终于是结束了这一摧残周毅自尊心的恶行,拍了拍自己的手,看着周毅说道:“哈哈,看到你这个小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玩,姐姐我就放心了,咱们走吧!”
“走?”周毅疑惑地问道,“去哪儿啊?”
苏柔惊奇地看了周毅一眼,就像是很奇怪周毅为什么会问这么个近似于白痴的问题一般,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说道:“去见张姨啊,还能有谁?”
“哦。”周毅先是有些迟钝地应了一声,然后猛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柔说道,“苏柔姐,你说啥?去见我妈?”
苏柔点了点头道:“对呀。”
得到苏柔的肯定答复后,周毅突然感觉八月的天里一阵寒风袭来——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为什么倒霉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往我身上来呢?
“苏柔姐,你刚才不是说我妈她没来吗?”
苏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当她看到周毅这仿佛活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一般难看的表情时,顿时一股笑意便忍不住涌上心头,但却让她生生忍住了,故作疑惑地说道:“你听错了吧?我刚才说的好像是只要你过来,就不会给张姨报告你现在的情况啊,我并没有说张姨今天没有和我一起来,是吧?”
注意到苏柔眼睛里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促狭笑意,周毅稍一琢磨,就知道自己肯定是上当了,于是本就不爽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更糟糕了,哭丧着脸说道:“苏柔姐,不带你这么玩儿我的啊!”
看着周毅沮丧的表情,苏柔再也忍不住,开始捧腹大笑起来,全然没有了她工作时那副冷静端庄的姿态,这让看在眼里的周毅不禁三条长长的黑线从额头上拉下。
笑了一阵之后,苏柔渐渐恢复过来,然后对着周毅戏虐道:“那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我能不去吗?”虽然明知这种可能性极小,但周毅还是抱着万一的打算问道。
苏柔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道:“你猜?”
“看来是不得不去了呢!”周毅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
苏柔点了点头,然后抛给周毅一个媚眼赞道:“算你这次聪明,还愣着干嘛呀?赶紧过来吧!”
……
上了苏柔的车,来到一家名为Germy的西式餐厅后,一打开门,周毅便看见一名尽管身着朴素,但仍难掩其雍容大气之态的中年美妇正一脸娴静地端坐在不远处一个靠近窗口的座位上,而这位中年美妇,不是别人,正是周毅的生母——张怡然。
想起自己这几年下来,还是头一次和自己的家长见面的事情,周毅的脸上就不禁有了种火辣辣的感觉。
尽管羞愧,但在苏柔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周毅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妈,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您啊!”周毅勉力装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出来说道。
就像是没有注意到周毅的存在一般,张怡然依旧是全神贯注地品尝着手中的咖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见到自己母亲的这副模样,周毅就感觉到更加尴尬了,可在这儿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所以周毅只能是再次出声说道:“那个……妈,您最近过得还好吧?”
“……”
看着周毅搓着手尴尬不已的样子,苏柔当然知道张怡然为什么会故意晾着周毅的原因所在,于是掩着嘴偷笑了一会儿以后,不等张怡然说话,就自己动手,搬了张椅子在其身旁坐下,笑嘻嘻地说道:“张姨,您儿子来啦,这么久不见,难道您就没什么话想对他说的么?今天在车上的时候您可是说了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孝子呢!”
周毅说话的时候,张怡然还可以板着脸不搭理,可当她面对不是自己闺女,胜似自己亲闺女的苏柔时,张怡然就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了,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瞪了嬉皮笑脸,明明是三十岁的大闺女了,却还每天没个正行的苏柔一眼,没好气道:“就知道你这丫头会胳膊肘往外拐,就知道向着这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
一听自己母亲口里说出的这番话,周毅顿时又是忍不住三条黑线从额头上拉下——什么叫做“你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呀?我才是您老人家的亲生儿子好不好?
不过虽然周毅现在心里极度不爽,但对于苏柔帮着自己说情的这件事,周毅还是很感激她的,毕竟如果不是她的话,恐怕自己的母亲是不可能这么快就罢休的。
注意到周毅向自己投过来的感谢眼神,苏柔得意地朝着周毅挑了挑眉毛后,亲昵地搂住张怡然的胳膊说道:“嘿嘿,张姨,瞧您这话说的,周毅他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呢,我帮他说话怎么能算是胳膊肘往外拐呢?”
苏柔不提起周毅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这件事,张怡然便气不打一处来:“小柔,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离家好几年,居然一个电话都不给我的儿子了?”
一听张怡然这话,周毅顿时大惊,赶紧上前说道:“妈,瞧您说的,这些年,我也想跟您联系,可我的确是有我自己不得已的原因啊!”
听周毅说完以后,张怡然这次总算是注意到了周毅的存在,转过头来瞪着周毅说道:“你倒是跟我说说,你究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啊?不跟家里其他人联系也就罢了,毕竟当年那件事,的确是家里人做得不妥,可你居然连我都不联系,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母亲啊?”说到这里,张怡然情绪激动之下,眼圈一红,险些就要在这个公共场合掉下泪来。
而周毅看到自己母亲这副痛心不已的模样,心里就更是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了。
不过也还好在张怡然也知道周毅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因此也没有再就着这个问题再继续让周毅难堪下去,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以后,张怡然继续说道:“算了算了,你不跟家里人联系的原因,即便你不说,我也差不多能猜出来,所以我就不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