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那叠厚厚的卷宗,周毅可谓是越看越心惊,因为这上面每一页记载的,都是自己这些年来的一举一动,而且更为恐怖的是,自己当年一气之下离开周家所埋下的障眼法,就好像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白纸一般,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就连前两年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将偌大个“地狱天使”恐怖组织,亲手毁灭的经历都有,简直是到了事无巨细的程度,这让周毅如何能够不心惊呢?
在粗略地翻阅了一下卷宗上的资料之后,周毅合上卷宗,心情如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复,满脸骇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周松林问道:“爷爷,这……”
周松林笑了笑,有些玩味地说道:“自从你当年离开军队之后,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你是不是一直隐居在ML那个小城市,对于这一点,你是不是一直都引以为傲啊?”
被周松林揭破自己心里那一点不足为外人道哉的小心思,周毅不禁老脸一红,指了指手上的卷宗,有些尴尬地说道:“爷爷,这东西,您老人家是从哪儿弄到的啊?”
周松林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就你当初布置的那点小手段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吗?只要那些有心人想查的话,根本就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就能够查到的。”
一听周松林这话,周毅心里一惊,急声说道:“爷爷,那按照您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
周松林给了周毅一个放心的眼神,淡淡地说道:“放心吧,有我帮你在暗中打掩护,那些有心人现在还不知道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情。”
听完自己爷爷的话,周毅不禁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周松林问道:“爷爷,您……”
“嘿,你这小泥猴子是老子一手带大的,你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你那点小心思,哪儿能瞒过老头子我的眼睛?不就是心里不服气,想要讨个公道吗?当年那件事,你的确是在里面受了不小的委屈,你有怨气,想要报仇,这也在情理之中。”说起当年的事情来,周松林也是感慨万分,有些唏嘘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看到自己爷爷的这副表情,周毅原本是不打算就着当年的事情再闹得自己爷孙两个都不痛快的,但既然周松林主动提起,周毅也就顺着话题提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爷爷,既然你也觉得我当年是受了委屈,是被人出卖了才会中埋伏的,那么您当年怎么不站出来为我讨个公道,反而是……”
尽管周毅话说到一半,并没有说完,但周松林还是知道周毅到底想说什么,于是笑了笑说道:“反而是顽固到近乎不通人情地把你强行逐出是么?”
见周松林说这话时脸色平静,周毅对此就更为疑惑了,不禁点了点头。
周松林脸上看不清表情,目光深远地看向窗外,缓缓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小至一个公司,大至一个国家,都要讲究一个均衡之道,两方的势力平衡,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样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事情,现在咱们周家和吴家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们两家一旦撕破脸皮,其中牵扯到的范围之大,而这种事情,不论是站哪方的立场上,都是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当时咱们周家正处在一个很微妙的阶段,你大伯和你父亲都在上升最为紧要的关头,一着不慎,便会连累我们整个家族就此没落,吴家已有百年历史,背后的各种势力如老树盘根,即便是我们占着大义,但交起手来,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再加上当年主谋之人已经死无对证,所以,出于种种考虑,我只能选择让你咽下这个苦果,而我们周家在经历那件事之后,也的的确确是正式扎下了根,算是得了不小的好处,不过即便是我这么做是出于全盘考虑的结果,但对于你,却是难免有所亏欠,还希望你不要责怪爷爷才好啊!”
听完周松林一番话后,如果是放在五年前的周毅,恐怕真的会忍不住满腔愤怒,当场便掀桌子走人的,可是这么些年下来,周毅的心性也算是成熟了不少,看过了许许多多勾心斗角的阴脏秽事,周毅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一腔热血,只凭着是非对错一意行事的莽撞青年了,再加上这些年来,周毅也会时不时地思考自己爷爷当年这个决定的深意所在,大致也猜了个七‘八’分,所以现在周毅心里尽管不爽,但也没有以前那么愤怒,毕竟爷爷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不过理解归理解,但周毅却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为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讨个公道的想法,毕竟当年那些兄弟们因为某些权势人物的一己私利而流出的鲜血和付出的代价,并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就算了,世间黑白,总要有人站出来争一争才是,这无关大义,只是遵从自己的本性行事而已,周毅毕竟说到底只是一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铁血汉子,你有你的考虑,我有我的坚持,有些仇,有些恨,并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够化解的,必须要用血来偿还。
而看着周毅脸上这凝重的表情,周松林显然也是知道周毅必然是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的,所以也只好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并未对此生出什么反感恼怒的情绪,毕竟说到底,不论周松林是如何大义凛然,但实际上还是是有愧于周毅的。
“唉,罢了,你这次之所以会重新回到中京的用意何在,即便是你嘴上不说,老头子心里还是明白几分的,虽然我们周家并不能站到台面上来为你摇旗呐喊,但背地里给你提供一些消息,我们还是可以做到的。”周松林心知无法劝说周毅放下复仇的打算,只能是摇着头如此说道。
一听周自己爷爷这话,尽管周松林并没有旗帜鲜明地说支持自己,但能够达到做到这样的程度,就已经是让周毅喜出望外的事情了,毕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周毅也知道,对于身上扛着一家兴衰的当家人周松林来说,即便是暗中提供一些便利,也是冒着两个实力相当的家族正面开战的极大风险的,所以周毅听在耳里,不禁在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暖意,看来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疼爱自家子孙的啊!
想到此处,周毅不由得看了一眼周松林脸上的表情,见他这几年下来,居然白发已经攀上了一半的头皮,而脸上的老年斑更是比起以前多了许多,一想起小时候老爷子拿着杆老式步枪赶着自己满院子跑的健壮情景,周毅便有些哽咽地说道:“爷爷,谢谢您。”
“都是一家人,谈什么谢或者不谢的,都是应当做的。”周松林摆了摆手,今天出来说了这么久的话,他脸上的疲惫已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好了,说了这么久,我也有些累了,你就先下去吧,让我好好休息会儿。”
“好的,那爷爷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去吧去吧,你刚回来,你爸和你妈肯定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别让他们等急了。”
……
来到楼下之后,周毅的母亲张怡然见到儿子出现,不禁走上前来,有些担忧地问道:“小毅,老爷子和你在书房谈了这么久,说了些什么啊?老爷子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周毅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妈,您放心吧,我和爷爷不过是谈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罢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对于老爷子周松林暴躁的脾气,身为儿媳妇的张怡然自然是再为熟知不过了,原本这爷孙俩就因为当年的事情有了些隔阂,这一见面凑到一块儿去,还不得打起来啊?此时听周毅这么一说,张怡然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是周栋梁却不乐意了,故意板起脸来,冷哼一声说道:“哼,这小兔崽子,这么多年,连一个电话也不打回家,实在可恶,要是我啊,看我不把这小子的腿给打断!慈母多败儿,就应该让这小子好好长点教训!”
张怡然当即秀眉一蹙,瞪着自己的丈夫说道:“怎么着?周毅不仅是我的儿子,同时也是你的儿子,我心疼他,难道你这个当爸的,就不心疼啦?”
“哼,老子可没这样的儿子,没看见这小兔崽子一回来连跟我这个当老子的连两句话都懒得多说吗?”周栋梁虽然嘴上说得强硬,但身为人父,心里那一点点不足为外人道哉的吃味,却是一眼就能够让人给看出来。
因此周毅也只是笑了笑,转而对着周栋梁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爸,然后小声凑到他的耳边说道:“爸,听说您今年升了,是不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