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凡远远地站在教堂门口,二十年过去了,教堂依旧,他没有办法再进入那扇大门,乐儿选择在这里逃避,他可以理解,乐儿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有她的纯真。
“你回来了。”“林乐?”“是我,谢谢你还记得我。”林乐的变化很大,不复原来假小子的模样,转而变成了一个成熟美妇。“叶童告诉你的吗?”“他不和我说这些事,我是从爸妈那知道姐回来了。”“哦?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会来这?”“我不知道,只是我每个星期天都会来那边的咖啡馆坐坐。”
林欢手指向马路对面的一家咖啡馆,她确实每个星期都来这,她甚至还买下了那家咖啡馆,这家咖啡馆是她二十年前打电话给姐姐的地方,还是她遇见丈夫叶童的地方,她就以这个名义买下咖啡馆的,可,她没有一次是来这怀念与丈夫的初次相遇的,她来这忏悔,这里是她的私人教堂。“过去聊聊好吗?”“走吧。”
咖啡馆二楼,靠窗的一个位子,林乐的专属位子,“你变老了。”“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姐夫,可以这样叫你吗?”林乐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钱凡。“可以,我就是你姐夫。”“姐夫,你能睁开眼睛和我说话吗?”
钱凡睁着眼睛,他封闭的是心灵的窗户,林乐在咖啡馆远看钱凡的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消沉。钱凡没有戴帽子,他的胡子也刮了,他主动刮的,家里的气氛不能因他而破坏,但他改变不了眼睛,像林乐说的,它们闭上了,他睁不开,“林乐,我想和你丈夫见一面,你可以帮我问一下吗?”
“唉,好吧,姐夫,晚上我和叶童请你和姐吃饭,再把我爸妈也带上,可以吗?”“可以,你安排吧,这是我手机号码。”钱凡将手机递给林乐,屏幕上有他的号码。“好了。”林欢将号码存到自己的手机里,将姐夫的手机递回,“姐夫,这些年你和姐在美国还好吗?”林乐知道不可能好,她从丈夫那几乎知道了所有事,包括张珂的事,她也见过那座墓碑。
“都过来了,也都过去了,你呢?一切都顺心吗?”“还行,就女儿不省心,我给她取了和你儿子一样的名。”“你和林欢联系过?”“从我妈那知道的,我和姐还没有说过话。”林乐看向窗外,当年她就是在这里看着姐姐走向教堂的。
“林乐,你姐和我说过,她不在意的,我也没有怪你,你只是被利用了。”
“如果,”林乐小声道。
“怎么,还放不下吗?”钱凡没有听清林乐说什么,当年她骗自己的姐姐来教堂,他本是不理解的,林欢解释说妹妹喜欢王飞,他也就理解了。
“放下了,姐姐真的不怪我吗?”林乐放下的是她对钱凡的情感。“她没有怪过你。”
“姐。”林乐低下头,姐姐永远是那么善良。
“林乐,我先走了,晚上再聊。”“好吧,姐夫,再见。”“再见。”钱凡下楼离去,林乐看着对面那杯没有动过的咖啡,就像她没有动过的姐夫的心,她不再爱钱凡了,叶童对她很好,她很幸福,二十年逐渐充淡了她对钱凡的感觉,却加深了她对姐姐的愧疚。
从父母那知道姐回来后,她一直不敢去见姐姐,她来咖啡馆的次数越来越多,看着树丛间若隐若现的教堂,她不停地忏悔。今天她又来了,在忏悔时,她见到了一个身影,她的心一下停了,然后她看见了身影的侧脸,她的心开始加速,第一次见钱凡时他送姐姐回家,姐姐那天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红色的高跟鞋,胸前还有一颗大大钻石,耳垂上有一对钻石耳坠,姐姐是那么漂亮,那么完美,可这么完美的姐姐在钱凡身旁完全被压了下去,钱凡拥有的是内在的高贵,他的眼睛,他的淡淡微笑,他的一举一动,都印在她的脑海里,她以为她忘了,她还是记起来了。她不爱他了,她真的不爱他了,真的……
“钱几?”“叶几?”“你们认识吗?”“妈,他是我同学。”叶几本来不想来的,她还想早点回学校去图书馆的,钱几一定会在那的。可妈妈非要她去,说她有一个阿姨,她从未见过的亲阿姨,还有她的表哥,和她同名的表哥,她来就是要看看什么时候几这个名也成了常见名了,却没想到那个和她同名的表哥竟然是钱几,钱几竟然是她亲表哥,开什么玩笑!
“妈,你是不是弄错了?”“说什么呢!快点喊阿姨,姨夫。”“小阿姨好,小姨夫好,外公好,外婆好,表妹好。”钱几被提醒了,赶快完成任务。“阿姨,姨夫,你们好。”叶几就不喊钱几表哥,他不是她表哥,肯定弄错了。
“姐,姐夫,小几,快坐吧。”林乐招呼姐姐一家入坐,她特意安排姐姐坐在她旁边,“服务员,上菜吧。”服务员走了出去,林乐转向姐姐,“姐,我先点了菜,你口味没变吧?”“妹妹,你有心了,还记得我口味。”“哎,你们姐妹俩等饭后再酸行吗?我牙都不行了。”叶童夸张地摸着鳃帮,林乐瞪了丈夫一眼,“姐,别理他,他就是个老顽童。”
林海天看着女儿们融洽地交谈,开心地眯起了眼睛,他不去看在另一边,那个一进来除了打了一声招呼外再也没有表情的人,谁欠他的吗?要欠也是他欠他女儿的,欠他妻子的,欠他的,他不想生气,所以他干脆不看,本来听小乐说钱凡也要来他就不乐意,要不是为了小欢,他才不和钱凡待在一个房间内。
刘芳偷偷地看着钱凡,女性都是仁慈的,她也恨,但她恨得没有丈夫那么彻底,看到钱凡消沉的样子,脑海里浮现他以前光鲜亮丽的形象,她不自觉地动了侧隐之心,“小凡,你喝酒吗?”
钱凡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刘芳,妈,妈妈的脸渐渐模糊,变成了另一个人,“妈,我不喝酒。”
“不喝酒好,你爸说什么都要喝。”刘芳被一句妈彻底打开了心菲,叶童也喊过,但总没有妈妈的味道,钱凡不同,钱凡真的将她当做妈妈。
林海天听到妻子和钱凡讲话他就不高兴了,妻子还说你爸,谁是他爸!用脚踢了一下妻子,妻子不仅没有停止和钱凡聊天,还回踢了他一脚,他差点就拍桌子站起来,死老太婆,等着,回去收拾你。不过他也只能想想。
有生气,也有高兴的,林欢很高兴,非常高兴,她对妈妈笑了笑,妈妈太好了,丈夫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关怀,妈妈还能给丈夫最渴望的母爱,妈,谢谢你。
林乐看了一眼还在和爸爸打浑的丈夫,意思是你也学学,叶童回看了一眼,意思是我不正在学吗?
两个小辈,钱几和叶几就很无聊了,钱几在外公外婆面前很拘束,他也不想多说话。叶几也不想说话,坐在她旁边的是她该死的表哥,她的钱几还在学校图书馆等她呢!
可大人们不会放过他们,大人们聊完后目标就转向了他们,林乐是第一个,“小几。”两个人都抬起了头。“呵呵,还真好玩,姐,你看他们两个。”“妈!”“好了,女小几,你和男小几是大学同学?”“是,同班同学。”“姐,多巧啊。”“是挺巧的,小侄女,你表哥在学校还好吗?抽烟不?”“妈!我不抽烟。”“我又没问你。”“他啊,我经常看到他抽烟。”“叶几!”“怎么!想杀人灭口啊!”
“叶几!”叶童发话了。叶几立刻萎了下去,钱几也靠回椅子。“这俩孩子,来来,都是一家人,以前不认识,以后要互相帮助知道吗?”林乐离开座位,为两个小孩倒饮料,拍拍两人的肩膀,林欢就坐在儿子身旁,握住他的手,“男孩子,大方点。”钱几端起饮料,“表妹,表哥敬你。”
“我不要!我不要!!!”叶几一下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她跨过,冲出包房。林乐站在那,她蒙了,女儿怎么了?钱几放下杯子,他知道叶几怎么了。林欢也蒙了。林海天和刘芳也蒙了。钱凡又低下头。
叶童站了起来,走向门,他面色铁青,“你不要去,我去。”林乐拦住丈夫,走出包房。叶童转身回到位子,“不好意思,我们继续,来大家端起杯子。”杯子一个一个地举起,但举杯的人心思各一。
“小几!小几!”“夫人,你女儿跑到那边去了。”“谢谢。”林乐在洗手间找到了女儿,女儿蹲在角落里,头埋在手臂里,“小几,怎么了?告诉妈妈。”林乐在女儿身边蹲下,将女儿抱向她的怀抱。“妈,我喜欢钱几,我喜欢他。”
叶几靠进妈妈的怀里,痛哭起来,她对钱几的情感不足以使她哭得如此伤心,就是因为得不到才心不甘,以前得不到是钱几没有长眼睛,以后得不到那可是老天的错了,她没有办法,她竟然没有办法得到她想要的,为什么!“你喜欢钱几?”林乐心中暗叹,命运真会捉弄人。
“妈,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你表哥,亲表哥,不要再想了。”“妈,表兄妹可以结婚的,是吗?”“三代内是不可以结婚的,你也学过生物啊。”“妈,有的地方不是可以吗?”“不要再想了,小几,你还没有陷的太深,早点脱身。”“妈,你知道我的,我不能不得到我想要的。”
“小几!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以前我依着你,是因为你要的只是东西,可你表哥是人,他不是你想要就想要的!”林乐真的生气了,女儿被她惯坏了,竟然生出这种想法。“妈!我就是想要他,他应该是我的!”
啪!林乐一巴掌打在了女儿的脸上,叶几本就不稳的身体顺势倒在了地上,她不哭了,从未有打过她的妈妈竟然打了她,还如此的重,她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林乐被那一巴掌打蒙了,她是打的人,但她比女儿更疼,碰到女儿的脸时,她就蒙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抡起手臂,她刹不住了,“小几!小几!”林乐醒了,女儿,女儿,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小,小几不见了。”林乐一下推开门,她找不到女儿,她整层都找了,女儿肯定跑出酒店了,她现在肯定很生气,也很不理智,万一出事怎么办!她只有让丈夫去找了。
“乐儿,你先冷静,到底怎么了?”叶童抓住妻子的肩膀。“女儿,女儿她跑出酒店了,你快派人找。”“她都那么大了。”“不是啊!我打了她,你快去找啊!”林乐拼命地把丈夫往门外推,她越来越不安。
叶童出了门,妻子打女儿,本没有什么,但妻子从未打过女儿,这就不一样了。“喂,你带几个人到家轩酒店来,小几可能失踪了。”收起手机,回到包房,走到妻子身旁,“乐儿,我已经派人过来了,你先不要着急。”又转向其他人,“各位,抱歉,小女闹笑话了。”
“小乐,酒店里你都找了吗?”林欢站起来,走向妹妹。“我就找了这一层,姐,小几不会出事吧。”“没事的,小乐,不用担心,小几一定会没事的。”“阿姨,你打电话给叶几了吗?”“啊!对,打电话,我真笨。”林乐赶紧拿出手机,拨通女儿的号码,嘟,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小几,她不接。”
“好了,既然乐儿只找了这一层,我们去找找酒店其它地方。找到了,电话联系。”叶童也有点紧张了。“嗯,好,我和儿子去楼上找,钱凡,你和叶童去楼下大厅找找,小乐你就和爸妈在这,小几有可能回电话。”
林欢的安排没有人反对,叶童和钱凡下楼,林欢扶妹妹坐好后,和儿子上楼。刘芳安慰林乐,林海天眉头皱了起来,和钱凡扯上关系准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