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钱凡反悔了吗?”“小健,不用多想,他早就知道这个医院了。”“爸,万一呢?”“小健,人不能活在恐惧中知道吗?爸爸就是这样过来的,小健去为你自己而活吧。”李涛也是半百之年了,看开了,离开中国时他还放不下,可在和妻子儿女们坦白一切后,他放下了,他在飞机上想好了一套说辞,但看到女儿和妻子时,他说不出口,妻子,他已经欺骗过两次了,事不过三,他不想再用谎言来骗取萍儿的停留。女儿,女儿流泪无声地抗议,她应该知道,做父亲的不能让女儿不明不白地死去。
所以他说了,在妻子、女儿和儿子的面前,将他从四岁遇到萍儿和钱凡开始的所有事都说了,所有事,那些他一直深深隐藏的事,深深隐藏的,他都说了。
说完后,他感到的是轻松,放下一切的轻松。他看向萍儿,终于可以真真正正地面对了,萍儿做出任何选择他都可以接受,他都会依然爱她。看向女儿,他只有抱歉。看向儿子,他还是只有抱歉。
他站在那等待,等待家人的宣判。妻子第一个开口,妻子张开嘴时,他听不见她的话语,他看着她翻动的嘴唇,他也不明白她的意思,他只知道妻子没有离开,这就够了,足够了。
女儿也不再要求回国,女儿的身体也不能够支持她回国了,他对不起女儿,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心脏,器官移植委员会说只要等待就可以了,但他不能等待。他在黑市上悬赏,从一百万到六百万,价格每个星期都不断攀升,可还是没有结果。他还让儿子去联系三合帮,希望借助他们的力量扩大寻找范围,可依然没有结果。他的寻找不局限于美国,各个国家都有他的足迹,他成立了一个器官捐献的宣传组织,在全世界各地宣传器官捐献,有人因此而得到了器官,可不是他的女儿。他甚至资助了一个干细胞研究项目,没有结果。两年内他全在为女儿在奔波,他没有注意儿子,今天他才注意到儿子,可他还是没有太多的心留给儿子,女儿可能活不过下个月了,以后再说吧。
李康健离开医院,父亲后来说的他没有听,父亲软弱了,父亲的坦白将他心底的那份坚忍也释放了,父亲不再是那个他可以依靠的父亲了,为了这个家,同时也为了他自己,他必须行动,钱几,钱几,钱几!李康健咬着牙走出医院。
钱几本准在华盛顿只待一下午的,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待了三天了,他今天下午必须走了,“季然,下午我就走了。”“嗯,我送不了你。”季然的面色似乎比前两天好了一些,她已经知足了,几几四年的细微变化她都记住了,在她的脑海里成熟的几几已经住进了房子里,她可以在微笑中离去了。
“季然,我还会过来看你的。”钱几低头吻了一下季然的额头,他还会再来的,季然也会等他的,这是个约定,不会改变的,也不能改变。“嗯,我等你。”季然真的想等,她也会等,但结果不是她能左右的。
钱几离开病房,“阿姨,我今天晚上就回国了。”东方萍坐在过道边的凳子上,听到开门声站了起来,“这就走啊。”“阿姨,我还会再来的,一个月后吧。”“嗯,好,小然有你陪着精神好多了,阿姨谢谢你了。”“阿姨,应该的,我先走了,一个月后再见了。”“嗯,小几,路上小心。”两个人挥手告别,脸上有着微笑,两个人对他们之间的约定都没有任何怀疑。
病房内,季然依然闭着眼,几几临走前,转身吻了她一下,吻的是唇,唇,不像上一次的一触即逝,几几吻了很久,她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她忘了时间,她只知道几几咸咸的眼泪化在嘴里的感觉,她想不到上天会送给她这么大的一份礼物,她真的没有想到,几几,几几,我舍不得了,我舍不得了,我舍不得了,昏暗的病房,小小的病床,小小的季然,无声地泪滑过脸庞浸湿了枕巾……
“airport。”“ok。”出租车发动,钱几靠在窗上,与季然的吻还残留在唇间,冲动是不理智的,但冲动是内心的想法,真实的想法,那个吻,是那么真实,那么细腻,他有点记不和乐儿相吻的感觉了,他爱乐儿,他爱,每次走到教堂门口时他都不断提醒自己,经过长长的过道,走到后面院子时,乐儿会和一帮小孩在一起玩游戏,乐儿笑着,跳着,他会站在门口看着,直到乐儿注意到他,他享受这个过程,他的心会平静,看着如天使般圣洁的乐儿,或许乐儿真的属于这里,外面世界太黑暗了,乐儿不应该再去受侵害了。
“sir?”钱几回过神,从包里拿出钱,“no,sir,lookout。”钱几向窗外看去,这里不是机场,他看见的是三辆黑色悍马越野车,转过头,另一边也有三辆,六辆悍马将出租车夹在中间,其中一辆按着喇叭,示意出租车停下来。“sir?”“stop。”
出租车停下,钱几下车,看了看四周,这不是去机场的路,四周空旷,路上没有其他车辆行驶,出租车在钱几下车后,立刻驶离,同时,六辆悍马上也下来一个个黑衣大汗,一共有三十多个人,向着钱几聚拢,毫不掩饰别在腰间的手枪。
钱几没有任何动作,他还没有看出对手的意图与清破绽,等黑衣大汉们将钱几围住后,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人从一辆悍马上走下来,吹着口哨,慢慢悠悠地向钱几走去,钱几认出了他,训练营第二,代号孤狼,“孤狼,这是什么意思?”“天星,还是叫你钱先生呢?”孤狼走到钱几面前,抽出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双手,直起腰,钱几是他承认的对手。
“天星,孤狼,能解释一下吗?”“说请你去做客你信吗?”“老尸请我吗?”“老大请你。”“为了钱乐的事吗?”“知道就好,你想跑吗?”“我去见他。”“好,走吧。”钱几跟着孤狼上了一辆悍马,黑衣大汉也迅速上车,六辆悍马一辆接着一辆驶离。
“欢迎,我的得意门生,欢迎。”一个虽然语气喜悦但面无表情的白发中年男人向着钱几张开怀抱,钱几跳到一旁躲开了,“老尸,不用这一套了吧。”钱几也面无表情,但和被他叫做老尸的人不同,老尸,之所以为老尸,一是他是所有参加训练营的人的老师,二是他的面部被硫酸泼过虽然做了整容手术,但仍像干尸一样,永远丧失了表情。
“天星,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如果你进入这一行,一定比我更有前途,这一点我一直坚信。”老尸放下双手,转过身向回走,这里是一个四合大院的大厅,老尸走到大厅靠墙的红木太师椅前,手指轻轻地敲着扶手把,“你和天女是我最看好的,不过,天女已经很久没和我联系了,天星,你说天女怎么了?”老尸转过身看向钱几,他的眼神像狼一样。
钱几没有退却,虽然大厅两侧各站着五个穿黑色唐装的人,大厅外的露天操场站满了穿着白色唐装的人,他也没有畏惧,“老尸,天女是我的未婚妻,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哈哈哈!”老尸笑着坐下,“天星,你真的一点不怕吗?”“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钱几竟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老尸身体向钱几俯倾,看着他,钱几没有躲闪,目光与老尸相撞,两人互视了将近一分钟,老尸突然大笑起来,挥了挥手,在他身后侧站着的孤狼走上前,“孤狼,换做是你,你能做到像天星这样吗?”孤狼微微弯着腰,“做不到。”
老尸一下站了起来,看向大厅内的其他人,“你们做的到吗?”没人回答,老尸又走到大厅入口,看着操场上的人,“你们做的到吗!”还是没人回答。老尸不说话了,他就站在那,慢慢地仰起头,他五十岁了,七岁入行至今已经43年了,他没有结过婚,更没有子女,认了两个干女儿,一个死了,一个走了,他一手将三合帮从一个小社团打造成美国三大黑帮之一,他付出了很多,可到现在连一个接班人也没有,可悲,他唯一看好的天星不仅不愿意入行,还带走了他今生唯一动过感情的女人,可恨啊!
老尸转过身,向大厅后走去,走到门前时,他停了下来,“孤狼,你动手吧。”跨过台阶。“义父!”
老尸停住了,“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乐儿!”钱几站起来,却被身后两个人按回了位子,其中一个拿出了枪。钱乐站在操场的另一头,白衣人让开了一条道,他们知道天女不可挡,钱乐穿着很久不穿的黑色皮衣,她知道几来美国后就连忙赶到美国,她忘了警告几,万幸她没有来迟。钱乐走到大厅,看了一眼几,又看向没有转身的义父,“放了他。”
“你留下吗?”
“乐儿!”钱几身体向下一缩又向前扑倒,一个滚地,挣脱出来,但紧接着一把把枪对准了他。
“放了他。”钱乐没有去看几,她怕看了就下不了决心。
“将他带走!”老尸抬起手臂向后一挥,立刻有有四个人走向钱几,钱几怎么可能走,乐儿不走,他怎么可能走,在四个人靠近他之前,钱几突然冲向靠近乐儿的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空手夺下他的手枪,然后转身一个手刀将其击晕,接着抓住乐儿的手就要往外冲,一个人时他可以冷静,乐儿在他冷静不了。
钱乐没有动,没有可能,“几,对不起。”同样的手刀挥起,一样的招式,钱几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被击晕,钱乐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几,“送他回中国。”“他如果再来呢?”“我和你结婚。”“好,送天星回中国,孤狼你带天女回她的房间,明天举行婚礼!”老尸的另一只脚也跨过门槛,他真的激动了,激动到眼底都有液体渗出,老尸没有情绪,老尸无情,他不想在手下面前落泪。
钱乐看着被带走的几,忍不住掉下泪来,几,对不起,我不能在等你了,对不起……
“天女,你真要嫁给老大吗?”“孤狼,我自己回房间就可以了。”钱乐向大厅后另一门走去,她在这没住过多久,但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孤狼看着钱乐的背影,目光闪烁。
三合帮帮主大喜,虽然突然,但得到消息的人都立刻开始忙碌起来,不管是帮内的人还是帮外的人,尤其是美国黑帮界和华人界,各大势力和团体注定会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他已经上飞机了。”钱乐坐在床上,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这个房间是古代厢房式的,门上只糊了一层纸,声音虽然很小,她还是听见了,她已经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三个小时,天色已经暗了,几已经安全了,她下手很有分寸,还有一个小时,几应该就会醒来,不过他不能再做什么了,他身在飞往中国的客机上,他想回美国那最早也是一天以后的事了,那时她已经做完她要做的事了,“我要见义父。”窗外的人影消失,过了会,两个人影出现,“大小姐,老爷让你过去。”“好,我这就出来。”钱乐站起来,整了整皮衣,走了出去。
“义父。”“还叫我义父吗?”老师心里很高兴但他的脸不能表现出来,“你们都下去吧。”书房内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老尸和钱乐,老尸重又拿起毛笔,继续写字,钱乐也不打扰,就站在离书桌五六步的地方。
“好久不写了,退步了,小乐,过来看看怎么样?”钱乐走过去,老尸写了两个字,生,死,生是楷体,死是狂草。
“他一回国我就和你结婚。”钱乐左手微微转了一下。
老尸拿起笔在死字上划了一笔。钱乐的右腿开始蓄力,随着毛笔的划动,力量在积聚,只等老尸直起身的那一刻,毛笔抬离了纸面,老尸放下笔,慢慢直起身子,钱乐已经做好准备。
“老大,天星被人劫走了。”
“什么!”“什么!”
门外的声音彻底打乱了屋内两个人的心绪,老尸深知如果天星出事,钱乐是不可能嫁给他的。钱乐本打算同归于尽,为几扫除隐患,可几又被劫持了,是谁!“进来说!”进来的是孤狼,“老大,应该是李康健。”“李康健!他一个懦夫就可以从四个人手中将天星带走?”“老大,是兄弟们疏忽了,本来天星已经上飞机了,四个人向我回复后就开车回来了,李康健应该是这时候上飞机将天星带走的。”
“给我找!明天早上之前找不到,就自了吧!”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明天大喜,他丢不起这个人!孤狼出去了,还有五六个小时,应该可以。“我也去找。”“交给孤狼就行了。”“他还没有回国,我要去找!”“算了!去吧,小乐,我一定会将天星给你找出来的。”钱乐迅速向孤狼追去。
老尸一脚踹向书桌,书桌上的墨汁洒了出来,将生字的上半部分覆盖了。这时一个人出现在老尸身后,“她想杀你。”“你确定?”“确定。”
老尸抬起脚又踹了书桌一下,这次墨汁全翻了将生字完全覆盖,他的脸依然没有表情,但没人会怀疑他的怒气,“杀了他们两个人!”“是。”人影消失,老尸拿起毛笔,在被划掉的死字上写了一个更大的死字,狂草,两个死字重叠在一起看不太清楚,再加上上面的一大摊墨迹,这次书法算完全失败了,老尸突然仰天长笑,整个四合大院都被笑声淹没了……
李康健将钱几绑在椅子上,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单独面对钱几时的情景,他从小到大都是硬汉的外表,学校里的人都喊他健哥,但他没有真正做过严格意义上的坏事,冲上飞机时他的心跳的很快,当空姐拦住他时,他没有解释直接推开了她,他抗着钱几冲下舷梯,他是开车进入机场的,给了门卫一千美元,将钱几放入车中,他迅速绕到另一边,上车,驶离。
他一路开向华盛顿,他在华盛顿的一家软件工司当项目经理,公司准备新建一个工厂,他在负责这个工程,厂房在华盛顿郊区,才建好水泥框架,他现在就和钱几在水泥框架二楼。李康健打来一桶水,往钱几身上一浇,已经是深秋了,冰凉的水一下激醒了钱几。
“啊!”“你醒了。”钱几想用手擦擦眼睛,却发现自己被绑住了,甩了甩头,睁开眼睛,一个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李康健!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李康健停下来,“钱几,我想要你死!”钱几不明白李康健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恨,他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个,显然李康健是第一次绑人,他只要一点时间就可以挣脱,“哦,为什么?”
“为什么!钱几,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你好!我妈,我妹,还有你的小姑!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可以拥有一切。你们姓钱的!为什么可以凭白拥有别人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李康健越说越激动,他一步步逼近钱几,他手中的左轮手枪不断地颤抖。
钱几的手已经挣脱出来,他盯着不断靠近的枪口,听李康健的语气,这把枪随时可能走火。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汽车哄鸣声以及人的脚步声,李康健跑到墙边,探出头向下看了看,下面停了几辆越野,一批人正在向厂房走,已经是午夜了,天很黑了,但透过越野车的车头灯,他还是看清了来人身上穿着的唐装,三合帮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行,先杀了钱几,康健转身退回里面的隔间,可房间内只剩下一把椅子和散乱在地的绳子,康健立刻转过身,他感到耳后一阵风,但已经晚了,下一刻他就晕倒了。
钱几抱住康健,将他放在地上,拿走他的左轮手枪,走出隔间,他现在要回三合帮,而且这次要潜入,因此他不能被楼下的人发现。黑夜给了他最好的伪装,他的夜行术是乐儿教的,乐儿说他有这方面天赋,他也确实有天赋,他可以在黑夜只靠微弱月光分辨清物体的形状,钱几像一只黑猫一样在厂房内穿梭,避开一个个三合帮的人,就在他顺利潜出工厂时,他却停住了,他看见了乐儿,乐儿站在工厂入口处,她的身旁站着孤狼。
咕咕,咕咕,咕,咕,夜空中传来的鸟叫声在寂静中有点突兀,但没有人注意除了钱乐,钱乐顺着鸟叫声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影子,“我去那边找一找。”钱乐说着就转身向黑影处走去,孤狼看着钱乐的背影,“天女,我祝福你。”钱乐的背影停住,“谢谢。”钱乐继续向前走,孤狼回过头,天女和天星在一起比和老大在一起好。
钱乐很矛盾,她走过去可以和几回中国,可是义父这次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和几,她该怎么办,脑海中的矛盾却没有阻止脚步的前进,或许先回中国吧,义父可能也不敢去中国找他们。
钱几看着走过来的乐儿,心情更是激动,他的心在这一刻不再有迟疑,脱下修女装的乐儿才是乐儿,他的乐儿,他会和乐儿回到中国然后结婚,至于季然,他还会来看她,以朋友的身份,他也无法说清对季然的感情,不是因为季然即将死去而放弃,只是因为向他走来的是乐儿,脱下修女装的乐儿,如同他亲吻季然一样,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乐儿,他是墙头草只因墙的两边都是他无法轻易割舍的,但如果真要选择的话,他一定会选择乐儿。
钱乐还有两步就可以和几汇合,但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这种寒意她以前感受过,在义父身边,准确来说是义父的身后,钱乐立刻看向钱几身后,她看见了一个微弱的反光,但已经足够了,那是一把枪。
钱乐没有盯着反光处看,她仍然向几走去,一步,两步,她看到了火光,抓住几,迅速转身,然后将几向前推倒,子弹在最后一刻穿过了她的头。
钱几的身体在不断下降,他看着子弹飞出乐儿的眉心,时间似乎静止,静止的时间静止了他的动作,他叫不出来,他也动不了,他听不见身后传来的枪声,也听不见身后的呼喊。
他直直地倒下,他的脸上溅到了乐儿的鲜血,乐儿也在倒下,不,不能让乐儿倒在地上,钱几右手一拍地面站了起来,冲到乐儿身下,抱住她即将落地的身体,将乐儿的身体慢慢地转过来,“乐儿,乐儿,乐儿。”
乐儿没有回应,她眉心处的窟窿流淌着血液,她的双眼无神地睁着,“乐儿,乐儿……”泪水遮住了钱几的视线,他的双手粘满了鲜血,“啊!!!!!!!”
苍天无眼,厚土无情,钱几的呐喊划破夜空的寂静,却改变不了什么。
“小几,救护车到了,送乐儿去医院吧。”钱凡在儿子身边蹲下,他来晚了,钱几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的父亲,医院,对医院,乐儿还有救,乐儿还有救。
钱凡看着飞奔的儿子,握着手枪的手握紧了几分,转身走到一个放石板的地方,一个人躺在血泼中,啪,啪,啪,啪,啪!钱凡对着尸体扫射,他来晚了。
让小几来美国时他还不知道乐儿和三合帮老大的事,当年张珂死后他和乐儿回到美国,没想到三合帮竟找上门,他才知道张珂原来是三合帮老大陈斌的干女儿,乐儿提出她来代替张珂,陈斌答应了,他也没有反对,乐儿在三合帮做事他知道,乐儿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有陈斌照顾也好。
陈斌这个人他是挺欣赏的,一个人将三合帮做到美国第三大帮派,非大气魄大能奈之人不能办到,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好色之徒,因此他对外界的一些流言没有在意。可想不到他看错了,如果不是和妻子去五台山遇到福伯和夏天,现在他还会在中国傻傻等儿子回国。
去五台山是妻子的主意,回国后他就和妻子待在家里,妻子在第一年清明时发现了张珂的墓碑,他陪着妻子去的,在墓碑前他和妻子说了一切,妻子在张珂的墓前跪下,说了声姐姐,谢谢你。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耻卑鄙,妻子一直在忍受,忍受,他一直用过去来敷衍,逃避他应负的责任,相反,同样是过去受害者的妻子,却一次又一次地妥协,为了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她甚至可以接受一个占有她名份的女人,还能叫她姐姐,说声谢谢。他呢?
钱凡就是从那一刻真正开始改变,四年内,他改变了很多,他不会再将自己的失意散露出来,他开始接受阳光,也在重新散出阳光,叶几就是一个例子。他对妻子也渐渐做到一个丈夫的职责,虽然没有刚结婚时那么好,但妻子很满意,妻子似乎越来越年轻,这些年的压抑也被爆发出来,四年时间,妻子带着他几乎跑遍了整个中国。
儿子去美国后,妻子就又带着他去了一趟五台山,就是这次他终于找到了福伯,也意外见到了夏天。他知道了当年张丰为什么会突然停手,他也知道了张丰为什么会突然死去。福伯告诉他的,都是因为张兰的妈妈白雪,她的一声小丰制止了张丰,她的一封信让张丰自己结束了生命。
夏天就在白雪圆寂的尼姑庵出家,与夏天的交谈最让他震惊,夏天竟然是他的亲外甥女,夏天向他诉说了她外婆的故事,她还向他说了她的复仇之路,她加入国安局,在张丰死后,她还去过美国,在美国她遇到了钱乐,她从张丰那知道黑木社会完全是因为钱乐,张丰那时笑着说钱凡是个吃软饭的,她对钱凡的恨也更深,为什么钱家就可以让女人为他们牺牲,可遇到钱乐后,她明白了很多。她暗杀时被钱乐发现,她问钱乐为什么要为了钱凡而牺牲自己,钱乐说了一句话,“不知道,但我不后悔,我爱他。”钱乐说的话,和外婆在日记最后写的话一样,钱乐接着问了她一句话,“如果是钱康,你会做和我一样的事吗?”
她没有回答,钱乐放走了她,她回到中国后,就通过白雪的信找到了五台山,自此出家。见到钱凡时,她平静地诉说了这一切,钱凡和林欢走后,夏天也离开了五台山,她要去远行,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华盛顿中央医院,钱几对着摇头的医生不断咆哮,钱凡抱住儿子,林欢握着儿子的手,她也跟着丈夫来到美国,丈夫没有隐埋夏天告诉他的事,她知道乐儿的事,但她没有想到这会危害到儿子的生命,可在丈夫真的发现乐儿离开教堂后,她慌了,连夜和丈夫飞到美国,丈夫让她去华盛顿中央医院,儿子和他们在电话中说过他在医院看望季然。
林欢在医院焦急的等待了一天一夜,她终于看见了儿子,儿子抱着乐儿冲进医院,她一直在医院大厅等待,看见儿子还活着她比什么都高兴,可儿子怀里的乐儿显然已经死去,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乐儿的伟大,她知道乐儿与三合帮老大的事是一次她无意中发现乐儿包中的避孕药,她开玩笑地和乐儿说她长大了,乐儿却哭了,她抱住乐儿,乐儿哭着和她说了三合帮老大的事,她那时只是替乐儿可惜,她没有想太多,她一直以为乐儿进入三合帮只是和一般美国小太妹一样是为了寻求刺激。
可看见乐儿的尸体,想着丈夫告诉她的一切,她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恶毒,她还想阻止乐儿与儿子相爱,她有什么权力。在她自责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是丈夫,丈夫向她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她追上儿子,儿子的情绪很激动,她没有时间自责,儿子需要她安抚。
钱几在父母的安抚下平静下来,“爸。”爸爸放开他,钱几弯下腰看着乐儿,乐儿还活着,她的心脏还在跳动,可她不可能再醒过来,她的大脑已经死亡,她的心脏只是在自主搏动,撤掉呼吸机,五分钟她的心跳就会停止。乐儿死了……
一个护士冲进病房,走到医生身边耳语了几句,医生立刻走到钱凡身边,“sir,sheisavolunteeroforgantransformation,andthereisapatientneedingherheart,,soweneed”
“youwantherheart?”
“notme,sir,thepatientwoulddiesoonwithoutherheart。”
“heart!?”钱几站了起来……
三合帮老大陈斌没能举行婚礼,他死了,孤狼接替了他的位子……
华盛顿医院成功进行了一例心脏移植手术……
三个月后,李季然站在重新竖立地美莎大厦前,她刚才上去了,钱几不在,他的父亲钱凡告诉她,钱几去环游世界了,他给她留了一封信,“季然,很高兴你活了下来,我在远行,我想找寻生命的真谛,如果我们还能相见,请不要叫我的名字,我想重新认识你。”季然也踏上了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