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鬼方大军撤退,镇远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百姓们出门之时,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市集上也再次回到了原先的热闹。
没有战争,这里是西北最后一个闹市,也是方圆百里的百姓们,最向往的地方。城镇中央区域,有一个规模相对来说颇为宏伟的酒楼。也是除去城墙之外,镇远唯一一个两层结构的建筑。
这个酒楼名为勾鱼小居,当华强来到这里,参加戍卫大营的庆功宴之时,还楞了片刻,并喃喃自语道:“钓鱼?”不过没有等他多想,就被拉到了酒楼第二层。第二层并不大,但是也只有镇远真正有地位的人才能上的来,而且,普通百姓,也负担不起这个勾鱼小居的高昂消费。
一番推辞,并没有多少场面话,宾主尽欢。皆开怀畅饮,勾鱼小居里的侍者们,将一坛坛美酒送了上来,然后又搬下已经空掉了酒坛。
华强席间一直在不停的应付着不同的人,虽然大多数都是戍卫营文武将官,但是在戍卫营的时候,他们对华强等人恭敬有余,却很少近距离交谈过。一方面是因为华强的身份高然,一方面也是因为华强众人忙碌,没有空余的时间。
这一次,他们抓住了机会,轮番上阵,这一刻,没有地位高低,没有身份之别,只有热烈而欢愉的气氛。华强也是少有的喝了很多酒,可是对于修道之人,这些酒真不算酒,喝到腹内,真元自己便冲将上去将这烈酒化为乌有。因此来说,喝下好几坛子之后,华强也是头不晕,眼不花,只是将一手中青铜酒杯中的酒水一杯杯倒入口中。除非如秘制的百草酿或者是月下叹,才会让真元无法直接消解。
钱盛摇曳着肥硕的身子,晃晃悠悠走到华强身边,然后对着华强说道:“道……道长,我是一个粗人……明日我得回……回朝歌述职……去了,今日……我敬你!”
说罢拿起酒杯,便自顾自的倒入口中,却是将大半酒水倒到了脸上。他喝完后,也不在顾忌,直接用宽大的袖袍,狠狠的在脸上一抹,然后咧开大嘴道:“来……喝……”
华强微微一笑,举起杯中之酒,便尽数灌入腹中,然后倒举酒杯,示意自己喝完,钱盛晃荡着脑袋,指着华强说道:“道……道长……你这是作弊!”
华强哑然,他不能给钱盛解释说是自己真元自动解离腹中的酒气吧?于是堆起笑容,扶着钱盛说道:“钱监军,我没作弊呢!是我酒量好!”
钱盛又甩着头,摇晃着身子说道:“兄弟……叫我老钱!监军多见外……咯……从今开始,长真道长你便是我兄弟了……”
一旁红着脸的沉龙拨开了钱盛乱指乱甩的手,说道:“监军大人,你喝多了……来,俺陪你喝两杯!”
钱盛被沉龙一激,便吵吵着放过了华强,走到旁边,开始和沉龙拼酒。华强摇了摇头,趁大家不注意,走到勾鱼小居一侧的观景台上,让夜风吹拂着自己的头发。
望着宁静的夜,他忽然想起那声震慑灵魂的尖叫。华强脸色苍白,他自己分辨的出来,那一声悲壮的痛呼,并非由人发出,而是他脚下的这片大地的痛呼。华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大地放出如此痛苦的嘶吼。
而远在千里之外,原先太之与修罗王大战的那一片区域,已经是满目疮痍。修罗王字和随从南风不语已经不知所踪,可是这一片大地,方圆近三百里,原本的高山、水流、茂密的森林已经消失。而大地之上,一片焦黑,这种黑,还不是被烈火焚烧过的焦土。
这一片漆黑的大地上,已经没有了半分生机。如果华强此时在这里,就会发现,站在漆黑的焦土之上,他只能感到一阵阵发自内心的恐慌,比一望无际的荒漠更加让人心中悲凉。
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生命的气息。三百里方圆被真正的毁灭了。
“在想些什么?”华强耳边传来一声坚定的声音。华强转身望去,却是发现洛燕功将军,也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边,正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
“没什么……”华强笑了笑,望着洛燕功,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将里面的酒水喝到腹中。虽然没有用,但是甘冽的美酒穿过喉咙的刺激还是存在的。
洛燕功叹了一口气,没有看华强,而是自顾自的说道:“长真道长,你决定要随我等去朝歌?”
“嗯!”华强只是简单的肯定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恕我直言,我有一种不好的直觉,钱盛监军也告诉我,他也觉得这当中有什么不妥!”洛燕功的声音很小,只有华强靠的比较近,才堪堪能听得清楚。
华强这才认真的看了洛燕功一眼,面露讶色,不过惊讶也只是存在了一瞬间,他摇着头,说道:“将军……我怀疑……”
“长真道长。你不必说,我也知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原因之一。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不妥之处,为什么还要去?”
“那将军,你为什么要去!?”华强扶着面前的栏杆,轻笑着问道。
“我和道长不同,我的存在,就是维护本朝的安定,所以于情于理,我必须的去!”洛燕功的声音中,再一次透出一丝的坚定。
夜风徐徐吹过,将华强的发丝吹起,华强深吸了一口北关的清风,然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言道:“将军,我们明日便不说暗事。对于五色石,你知道多少?”
洛燕功一点都没有惊讶,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人间有三个,我只知道人世间存在三个。一个在墨家,一个在公输家,一个在本朝王室。”
“谢谢将军!”华强对着洛燕功施了一礼。
洛燕功苦笑了一下,然后吐了一口浊气,说道:“我们都老了……这个世界,应该由你们年轻人去守护了……”
“将军,你该不会这么早就要退休吧?”华强哑然一笑。
“退休?”洛燕功听着这个词,不解其中的含义。
“就是说你撒手不管了!”华强咬牙切齿,然后继续说道:“你这个算盘打的不错!”
洛燕功回头,盯着华强看了半天,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不!为了九洲安危,就算我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那么我和你的回答相似,为了未来,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破碎!”华强低着头,叹了一口气。而在洛燕功和华强身后的宴厅里,正摇头晃脑和沉龙大肆拼酒的钱盛忽然一愣,然后回头惊讶的看了华强一眼,接着若有所思。
“喝!”沉龙端起一大碗酒,直接倒进了自己的口中。钱盛嘴角微微颤抖,看着沉龙豪放的模样,又看了一下眼前海碗里被沉龙倒满的酒水,深吸一口气,大吼道:“喝!”
当华强一等人回到戍卫大营的时候,大多数武将文官都喝得酩酊大醉,华强独自一人走到冰岚帐内,此刻冰岚已经可以下床,走上两步。华强一见,立马说道:“岚儿,你怎么不休息,跑下床做什么?”
冰岚头也不回,只是轻声说道:“一直呆在床上,难受,我活动活动!”
华强走到冰岚身边,轻轻扶着冰岚,然后走到床边上,将她安置了下来后说道:“完后,我们去朝歌!”
冰岚点了点头,似乎满腹心事。华强看在眼里,轻柔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天书出世后所示的含义……”冰岚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华强,微微一笑说道:“我总感觉,跟着你在一起,便不会遇到什么好事情!”
“呃……”华强一时之间,竟然张口无言。
“不过……我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冰岚的声音如水一般,轻轻流进了华强心中,让她不由的一暖。然后华强笑着说道:“岚儿,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冰岚浑身颤抖了一下,低着头,良久,才点头说道:“你说吧……!”
“岚儿,我是从未来到这里的人……”
一番叙述,婉转而悠长,冰岚只是低着头,不语。当华强说道危险的时候,例如被童天从空中丢下来的时候,她便会抓紧华强的手,显得也十分紧张。
华强说的很慢,也很细。
最后才叹了一口,说道:“就是这样,我便回到了这里。遇见了无远师兄,还有你!”
“几千年后,世界为什么会毁灭?”冰岚忽然抬起头,问着华强。
华强耸了耸肩膀,摊手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稀里糊涂的就来这里了。不过肯定和我们哪里传言的玛雅预言无关,不然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冰岚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头靠在华强肩膀上,小声说道:“那么……你到时候便会回去是吗?”
华强握住了冰岚的手,冰岚的小声上,此时苍白而冰冷。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会回去。不过……”
“不过什么?”冰岚低头轻问。
“我会带着你一起去!”华强笑着看着怀里的冰岚,这一刻,华强的笑容,就如春风一样,让冰岚一时间痴了。
“不然我妈怎么看得见她的儿媳妇呢……”华强贼笑道。
“胡说什么……”只不过冰岚的声音细弱蚊吟,而且闭着双眼,脸上也充满了笑意。
你那心中的创伤,我来替你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