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站着一个佝偻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被一根腐朽的木簪盘成一个发髻。她抬起头,脸如树皮一般皱纹密布。她看着我们,勉强辨认得出的眼里浑浊不堪。
琉璃姑姑的身形微微怔了怔:“奶娘!”
听到这声呼唤,老人仿若电击一般颤了颤:“烟儿,我的烟儿,是你吗?”
琉璃姑姑将手伸到老人面前,握住老人的手:“奶娘,我是璃儿,你又做梦了吗?”
“璃儿?”老人伸出手,摸了摸姑姑的手。眼中布满一丝惊喜,又夹杂着一丝落寞,仿若一副黄昏下的画卷。
步入“呓语阁”,雕梁画栋,汉白玉石阶一阶一阶如流动的月光。风吹过,空旷的大殿四周的布幔如缱绻的蝶,随风飞舞,更添几分空寂凄清。
“师父,我突然觉得这里好熟悉!”我抬起头,看着师父的眼睛。仿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坐在这白玉石阶上教我读三字经。
师父摇了摇白羽扇,看着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呓语阁’从外看绿树环绕,清静雅致;步入里面,白玉石阶,鎏金大殿,这恐怕并非别院吧!”大师叔缓缓步上汉白玉石阶,声音冷得如被石阶反射的流光。
“其实,这里以前是王府。父王、母后、还有妹妹,我们一起居住在这里。后来,我们离开了这里,没有人再回来过,因此这里成了别院!”姑姑眼眸微转,抬起头,忧伤地看着那通向大殿的白玉石阶,叹了一口气:“很久没回来了!”
踏上一阶白玉石阶,姑姑瘦削的背影在那一刻显得那么忧伤。在姑姑的前面,是大师叔清冷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姑姑的爱便如这无止境的追随,却始终追不到大师叔的身影。是不是,有的人有的事,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
独孤汐烟兴奋地牵着苏淡辰,也缓缓步上了白玉石阶。
我回过头,看着月光下的师父。
“师父,我们也走吧!”
师父缓缓点了点头,如狐狸般妖娆的眉眼泛着如水的流光,刹那间又让我看呆了。我习惯性地伸出手,握住了师父冰凉的手掌,跟着师父步上了汉白玉石阶。
这石阶真长,在月光的照射下有种令人绚烂晕厥的美好。师父的手依然很冰凉,淡淡的温度,就如月光一般传遍我的全身。
不经意地我回过头,竟看见掌门和奶娘同时步上了汉白玉石阶。掌门似想和奶娘说些什么,但奶娘始终摇着头,好像听力不大好。
突然,奶娘抬起头正好和我的视线相撞。她浑浊不堪的双眼定定地看向我,如冰刀一般似要将我刺穿。我不由背脊寒毛倒竖,快速回过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步入大殿,空旷的大殿没有一盏灯,月光透过四周悬挂的纱幔撒照下来,如水一般晕染开每个角落,更显得凄清寂寥。
奶娘佝偻着背影从大殿外走进来,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格外细长。
“奶娘,将灯点上吧!”
“是,郡主!”奶娘点了点头,提着一盏昏黄的长明灯缓缓地将一盏盏灯点亮。
“传说北月族人可以长生不老,容颜不衰,为何?”师父看着奶娘佝偻的背影没有再说下去。
“违背了族规的人,会被长老剥夺长生不老的权利!”姑姑叹了一口气。大殿之中此时已灯火通明,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大殿之中终于减少了几分清冷气息。
“今天已经很晚了,掌门,不如大家先休息可好?”姑姑看着掌门,缓缓开口,娇艳的脸庞美得令人心碎。
我看着掌门突然觉得很奇怪,似乎从刚才一进来开始,掌门便一直在沉思什么事情。这是显少才有的情况。
“掌门?”姑姑又试探着问了一声,掌门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我们笑得唾沫横飞:“好啊!睡了这么久的木板床今日终于可以睡软床了!”
“那这样吧,我带汐烟和淡辰去他们的房间,掌门也随我来吧!奶娘,你带着清浅和单离舟去他们的房间吧!”姑姑缓缓开口。
“不,我这个半百的人了,还需要人照顾吗?琉璃侄女,你就去吧!我跟着奶娘聊些种菜的经验,老人与老人共同语言多嘛!”
姑姑看了一眼掌门,似想要再说些什么,掌门却飞快牵着我的手朝大殿外走去:“离舟,走吧,我们去听听奶娘讲种菜的经验!”
掌门一直将我拉到了汉白玉石阶通往的小院落里,这里种了一棵槐花树,缤纷的槐花在月夜那么的妖娆。
槐树下有一张小石桌,掌门坐了下来:“清浅,来,也跟着干爹坐!”
我露出八颗牙齿点了点头,坐在了干爹身边:“干爹,我总觉得你今晚怪怪的!”
“傻孩子,净瞎说!”掌门敲了敲我的脑袋。
这时,从远处缓缓走来了一个提着长明灯的佝偻背影,又是那样的眼神,看得我心底直发毛。奶娘的身后,跟着师父俊雅的身姿,师父缓缓摇着白羽扇,一边走一边似在沉思什么事情。
我又一次看呆了,无论在何时,师父都如一副画,俊雅出尘。
而师父是属于我的。
“你们的房间在这里,小姐你的房间在那边!”奶娘暗哑的声音如树皮摩擦一般听着让我极不舒服。她伸出手指了指东西两间房间,便转身,欲离去。
“奶娘,请等等!”干爹忙叫住了奶娘佝偻的背影。
奶娘停顿下来,回转过头,皱纹密布的脸在橘黄色灯光的映照下说不出的鬼魅。我吓得不由朝后退了一步,却撞进一股温暖的怀抱。我仰起头,正好撞入师父晶亮的双眸。师父看着我,眸子意味深长地闪了闪,示意我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不要动。我点了点头,紧紧地挨着师父。
“还有什么事吗?”奶娘浑浊的双眼似扫了我一眼,又抬起头看着掌门:“今天已经很晚了,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奶娘转过身,佝偻着背影缓缓走远了,边走似还含糊不清地哼着一首童谣。在这样的月夜里,有种说不出的鬼魅。直到奶娘消失在了月色中,我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怎么了?”师父看着我,似看出了些许端倪。
“师父,我怕!”我张开嘴,竟发现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当和奶娘对视时,那种深入内心的探测与阴冷让我浑身止不住地恐慌。
“乖,没事的!”师父握住我的手,将我圈在怀中。
“离舟,你也发现奶娘身上的不对吗?”掌门坐在石桌前,看向奶娘远去的背影,眉头皱在了一起:“这件事有点棘手!”
“会很棘手,但也会很有趣!”师父妖娆的眉目如画般淡淡晕染开。
我却听得云里雾里,刚想开口,却被干爹打断。
“既然,今夜小徒孙害怕,离舟你就陪着清浅吧!”说完,掌门快速地移动至东面的房间,“咚”地一声将房门反锁上。
我站在月夜下,傻傻地看着干爹关上的房门,脸不禁红到了耳根。
干爹,只有两间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