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歌跪在地上，脸庞贴近冰冷的瓷砖面，她强忍着不要泪水落下，可是满腔的绝望找不到发泄口，在她的心口横冲直撞。
如果这是梦……为什么这么短暂，她不要醒来……宁愿就在这个幻境一直沉睡下去，永远永远也不要醒来！！
半晌，她听见人的脚步声在在逼近，向着她逼近……
不要！不要！
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不要再被任何人看到！
她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背后贴上冰冷的铁丝网，她捂住脑袋，又想遮住四肢，自欺欺人地一叶蔽目。
意料之外的温暖向她袭来。
黑色的外套被温柔地披在她身上，为她挡住风的肆虐，为她保留身上的体温。
夏暖歌颤抖了好久，迟迟不肯抬头看来人的模样。
那人叹了一口气，充满歉意的声音，贴近她的耳畔。
“是我不好。”
夏暖歌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觉得有人在靠近她，她一定要躲开才好！
看着眼前还在挣扎的夏暖歌，林玖希又叹了口气。
下一秒——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像是要抚慰她所有的创伤，像是要平静她崩溃的思绪，像是要给她最温暖的保护，林玖希将她揽住，让她贴近自己的胸口，听自己的心跳。
突然，肌肤被陌生的人触到，夏暖歌开始拼命地反抗，用手，用脚，林玖希只是发力，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沉默着越将她拥抱得紧了。
半晌，挣扎的人终于累了，还有些神志不清地喃喃道，不要告诉其他人，不要将她赶走。
林玖希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口头禅是对不起，为什么自己对她虚伪的微笑感到不自在，为什么她会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她将她放开，轻轻用力将她前后摇动，直到夏暖歌意识变得清晰起来。
夏暖歌垂下了头，依旧不敢面对他人。
林玖希强迫式的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听……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月光的映照下，她的脸庞有些微红。
“一直和你针锋相对，是我不好！今天出于好奇……也是我的不好……我自然是保证，不会将事情说出去！”
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到。
“我也发誓，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厌恶你！”
说完，她对之前想要逃走的自己充满了排斥感。
夏暖歌抬头看着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她乌青的双唇颤抖着……她说了什么？她一定是听错了！
“我不会讨厌你的。”
林玖希说完，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再次给了她紧紧一个拥抱。
“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没关系……我不会讨厌你，也不会说出去……”
“呜……咳，呜呜，呜啊啊啊啊！”
像是要发泄什么，积蓄在她心底已久，那些负面的回忆每个夜晚仿佛都要将她的灵魂撕碎活吞！她总是梦到自己回去上学，每一次都会被别人发现，然后被厌恶，被赶出去。
这一次……也是梦境吗？
她不敢相信，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泪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眼里涌出，带着那些旧的，一复一日折磨她的情绪，砸了谁的肌肤上，又在夜风的吹拂下消失不见。
两人回到了房间，夏暖歌尤其显得疲惫不堪，这大起大落可是把她的心脏捏了一把又一把，她望着在房里忙碌着给她冲暖茶的林玖希，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太过于快速的展开，和发泄之后的一片空白，都让夏暖歌反应不过来。
接过暖茶，夏暖歌有些不安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不知道多少次发问。
“真的，不会觉得很讨厌我吗？”
“不会的。”
不知道多少次，林玖希耐心地回答。
夏暖歌换上了房间里预备的浴袍，纤细的小腿从开叉的缝里露了出来，宽松的袖口以致她喝茶的时候衣袖滑下露出了她的双臂。
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各种各样扭曲的黑虫！
他们似乎在蠕动着，在她的肌肤上扭动着，哀嚎着！
恍若地狱一般的场景。
林玖希看了一眼毫无防备的她，做了几次深呼吸，靠近，在她的身旁坐下。
夏暖歌有些敏感地将袖子往上一提，拉住被子遮挡了腿脚。
林玖希想了想，掀开被子自己也和她挤上了一张床。
那人有些受宠若惊地推辞，她却倔强地不听，拉住对方的手腕，又摸索着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了她小小的拳头。
林玖希先低喃似地开口，“现在还会痛么？”
被问的人摇了摇头，抚摸着大腿上结下的伤疤，它们已经陪伴自己多久了呢，迟迟不肯消退，黑色的宛如蚀骨之蛆一般伏在她的肌理上不肯离开。
她也曾想过动手术消除，奈何实在没有那么多的资金，只得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百般隐藏自己，不穿薄质的浅色衣服，似乎只有黑色的厚衣陪伴自己。自从‘那件事’以后，她便只能羡慕地看着街上的少女，穿着飞扬的连衣裙，露出手臂细腻的肌肤，和男友一起手挽手在街上走，撒着娇，甚至无理取闹地小嗔怪。
这一切都是她羡慕着的遥不可及的梦想。
林玖希回想这几日，不断地斥责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明明她一直在努力地接近自己，自己却一次一次冷漠地将她拒之门外。
明明她一直强迫自己微笑，完成他人的期愿，自己却只会耍一些大小姐脾气。
明明她一直那么成熟，那么坚强，只有自己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生着闷气。
到头来，原来她一直都劣于她。
自己，还有什么好埋怨的，还有什么好嫉妒的。
“对不起，吓到你了。”夏暖歌把放在床头柜的茶又拿起来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微凉了。
此时此刻的林玖希，更是恨不得像那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地里，她这般善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脑海中一昧地考虑着自己的事情，却将她的心情忽略地完完全全！
捏紧了夏暖歌的手，她嘟囔了一句“晚安”，就决定抛开这些复杂的情绪，先睡一觉蓄足精神明天再思考。
夏暖歌费力支撑起身体，按掉了床头灯。
“真的非常感谢你……”
这是她几天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深处，对别人表达抱歉以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