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什么?
立水格刚想伸手去触摸她背上那些像疤痕一样的东西,衬衫就被重新穿上,眼前的人儿快速逃脱到床的那一头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蒙起来。
他有一些缓不过神来,眼前还浮现着背上那些东西。
张张嘴想问那些都是什么,立水格却看见被子上下耸动,里面传来卓颜染压抑的哭声。他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伸手将被子猛地拉开。
只见她缩着腿,低着头,低声抽泣着。
“那些……是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憋得变了音的嗓音而已。
他有些恼怒,并不是她不回答他,而是刚才看见的那些东西。
伸手一把抓住她脖子后的衣领,卓颜染奋身反抗,带着些许的歇斯底里。他也跟着歇斯底里起来,伸手一把扯下衬衫。
卓颜染*着身子蹲坐在床上,缩着身子紧紧的抱着小腿,挡住自己的前身,脸深深的贴着膝盖抽噎着。
看见了,那些比皮肤颜色浅一点的疤痕,以两者之间两厘米左右的距离爬满了她的整个背。
卓颜染紧闭着眼睛,死死的咬住下嘴皮,感觉到对方触碰着自己背部肌肤的手指传来的凉度,那些这辈子都不愿意想起的记忆,马不停蹄的浮现在脑海里。
立水格抚摸着那些伤痕,有些震惊。透过它们仿佛还能看见它们结痂时的模样,该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他低头看了看把头深深埋下去的女人,心里一种道不清的痛感油然而生。他伸手将衬衫重新披在她的身上,缓缓的坐下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轻声问道。
“那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要问了。”卓颜染听到他的声音,心情微微平静了人一些。
“有人伤害过你,还是你被父母虐待?”
“爸爸妈妈才不会虐待我!”
立水格本来只是随便猜测罢了,却换来眼前人儿的白眼和怒吼。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嗓音沉的可怕,“如果你今天不说,那你就别回去了。”
那些虽已变淡的疤痕依旧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他不知道她究竟遭受过什么,因为不知道而变得手足无措,又因为想要迫切的知道而变得暴躁起来。
卓颜染面无表情的将被子拉过来掩在自己身上,盯着暗色的床单有些出神,过了几秒后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他。
“我会告诉你,但在之前把我的校服给我,还有……借用手机打个电话。”
“呵……”
立水格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
校服自然是要给她的,但是还从来没有谁会跟自己谈条件,更何况还带着这般仇视的目光。
他看了看她,又变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笑着转身走到门口让女佣将她的校服拿上来,尔后重新走到床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卓颜染接过手机看了他一眼,微微把身子转向一边,缩头缩脑的快速按下一连串数字。
“喂。”
那头传来江浦泽有些不耐烦的嗓音。
他一定是急疯了。想到这里,卓颜染吐了吐舌头,用讨好的嗓音说道,“浦泽,是我。”
浦泽?江浦泽?
听到从那女人口中窜出的名字,立水格不禁皱起眉头听着她的侧脸。
早知道是打给那个小子的就不借给她了。
“没,没事,只是爸爸他突然回家了,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嗯……挂了。”
立水格将手插进裤兜里,看着正在讲话的人。听到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撒着谎,他突然笑起来,江浦泽那小子一定想不到她现在跟他在一起,而且还只穿了一件衬衫坐在他的床上。
如是让他看到这番场景,他会作何感想呢?
想到这里,立水格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而事实是,江浦泽想到了。
在听到卓颜染说爸爸突然回家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在撒谎,她爸爸明明现在还在送林峰去俱乐部的路上,怎么会提前回家呢?
刚刚在放学的路上,他想去马路对面的精品店买个玩偶给她,便把她一个人留在马路这边快速向马路对面跑去。可当他再回来时,她原本站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她来这座城没多久,除了他之外可以说是没有认识的人,除了那个人。这两天总是阴魂不散的围绕在卓颜染的身边的那个男人,立水格。
怒火中烧的他抬手拦了一辆计程车,报了一个地址,车子便如脱缰的野马般奔驰而去。
坐在车上心神不宁看向窗外,江浦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去。他想象着当他看到卓颜染和立水格有说有笑走出来的场景,他的心该有多痛。可是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要去把她带走。
立水格接过女佣双手递上的校服扔给坐在床上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人,扬了扬眉毛,“这下可以了吗?可以说了?”
“等我先穿好衣服。”卓颜染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校服,眼睛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门口。
她这是在叫自己出去的意思吗?立水格突然发现这个女人越来越好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她生不起气来。现在看着她的感觉,就像是妈妈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拿她完全没办法。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于是站住了脚,抱着双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她能怎么办。
见他站在那里不出去,卓颜染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尔后将校服抱在胸前快速走进洗手间内。
换好衣服,她静静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摸向后背,扯起嘴角脸上的表情却不是笑一般。
那些伤疤是难以言喻的痛,不能说出的回忆。那些在每个夜里都在她的梦中狰狞着脸的东西,一度让她汗流浃背,睁着眼睛再也无法入睡。
她在想着一会儿出去要如何推脱,她不想再一次触碰那些记忆,就宛如是自己将伤疤揭开,撒上细细的盐,侵蚀得自己疼痛难耐。更何况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又能有什么用呢?说出来又没用的东西,还说出来干嘛呢?
卓颜染习惯性的将手伸进校服包里,想要拿一根橡皮筋出来将散乱的头发扎起来。可是当手伸进去的时候,里面空空如也。
她不知道是这家女佣将自己的衣服拿去清洗的时候没了的,还是在她被推进池子里遗失了。
就在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照常和江浦泽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到半路上他神采奕奕的看着她,让她在原地等着后,便抬腿往马路对面跑去。
而就在他前脚刚走,后脚又被徐丽娜那帮人团团围住,连拉带扯嬉笑着将她拖走。
卓颜染很正经的告诉过她们她不会游泳,她们却当是个笑话,毫不犹豫的将她推下池子。
她明白徐丽娜为什么要三番五次针对她,或许是因为听说过自己与城南高中女生坠楼案,但更多的,大概是源于徐丽娜喜欢江浦泽。
“你是钻进马桶里爬不出来了是不是。”
门外传来冷冷的声音让卓颜染回过神来,她走过去拉开门看也不看他一眼,越过他往外走去。
立水格对于她的态度有些恼怒,狠狠的扯过胳膊,卓颜染漫不经心的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却又深吸一口气硬*着自己压住火气。
“快点告诉我。”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让我知道是谁,我要加倍奉还给他。
立水格想要这么说,却又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他发现在这个女人的面前,自己俨然变成了和她一般大,对自己的喜欢羞涩得难以说出口。于是他只是顿了顿,轻咳几声正了正声色重复道,“告诉我。”
卓颜染没再说话,她想冷笑,因为她知道很多人总是对别人的秘密抱有好奇心,你越是不告诉对方,对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心态便越是强烈。
他们或许只是想听,就像听一个故事一般,但他们不知的是,那些他们当做故事的东西,对当事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回忆。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满足你吧。”
她甩开他的手与他面对面站着,无比冷静的面容,茶色的瞳孔却不断颤抖着。
“我有一个无比要好的好朋友,她去唱歌时认识了一个小混混……”
卓颜染的好朋友叫林羽菲,人在喝醉的时候总会丧失一些理智。
喝醉后的她进错了包房,恰巧看见里面有人在吸着玻璃茶几上的白色粉末,而另外几个围在一起,其中一个人的面前摆着一个矿泉水瓶。水瓶被插着奇形怪状的吸管。一个人晃动着打火机对着下方的小口烧着什么东西,而另外一个人则将吸管塞进嘴里,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天花板吐出浓密的白烟。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林羽菲自然知道他们这是在吸毒。
她转身想跑,却被人眼尖手快的一把拖入房内。那帮人怕她说出去,死活不肯放她走。硬将一颗摇头丸塞进她的嘴里,药效差不多后,诱惑她吸上一口,理智已经没完全淹没的林羽菲没有丝毫的犹豫,在他们的指导下走上了歧途。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往后便是接二连三。
林羽菲开始找那天那帮人的带头唐子归买药,没有钱就先赊账。
“直到那次……”
卓颜染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何时,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她颤抖着身子想要蹲下去,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机械的走到床边蹲下去,背靠着床沿,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继续诉说着最可怕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