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小雪起得特别早,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好多了,只有淡淡的红晕了。换好衣服洗漱,然后拿出冰袋再敷一会儿,整套动作都很轻,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哥哥。
新的一周开始,阳光依旧明媚,只是天气渐渐转凉,小雪一身背带长裙的装束外还套了一件亮黄色卫衣,正在厨房准备早餐。
凌景从卧室走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早啊,小雪。”
“哥哥早,快去洗漱吧,早餐做好了。”
“哦,好。”
兄妹俩面对面吃着早餐。
“小雪,你左脸怎么了?”勺子停在半空的凌景问。
“一觉醒来过敏了,可能昨晚出去接触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很难看吗?”脸色平静地小雪微笑着反问凌景。
“哦,是这样啊。不难看,就是比起右脸稍稍有点红。”凌景仔细观察着说。
“那就没事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快吃饭吧。”
“嗯。你也吃点这个……”
“好。哥哥,你衣服穿得太少了点,早晚比较凉,出门前再套件外衣吧。”小雪关心的说。
“嗯,确实有点冷,吃完就去加衣服。”凌景越渐发现如今自己的自理能力不如小雪,但内心还是很欣慰。
……
学校门口,载着小雪的凌景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苏亦晴,车骑到她的跟前。
“咦?凌学长,这么巧啊?”苏亦晴闪烁着大眼睛向凌景问好,又往他的身后看去,“小雪,早啊!”
凌景微笑回应,看到好朋友的小雪跳下车,和她并肩走着。
“你的脸……?”亦晴好奇地问。
“没事,过敏而已。”
“哦,还好,不明显。凌学长,听说你去旅游了?玩得开心吗?”亦晴转而问凌景。
“嗯,去海边了,挺开心的,那边海鲜很不错。”
……
三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校园,周一是尚辉学院每星期里最热闹的一天,大部分班级都有课,正对校门的喷泉变换着不同形状的水柱欢迎莘莘学子的到来。
一只强壮有力的手闪过并肩走的三人身边,迅速将小雪拉走,凌景和苏亦晴莫名其妙的看着走远的两个人。
冷峻着脸的颍慕言将一脸疑问的凌雪拉到教学楼后一处隐秘的树荫下。
“颍慕言,你放手。”小雪略显怒意地将自己的小臂从对方手心摆脱。
阴沉着俊脸的慕言眼中的寒光透着一丝怜惜,温暖的手抚上小雪受伤的面庞,“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关机?……”
“别碰我。”小雪像是条件反射似的躲开那只拂面的手,“我需要告诉你什么?”
从未见过眼前的凌雪如此强硬的样子,慕言将停留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罗曼瑶昨晚哭哭啼啼地跑来找我……说你……打了她……”
“是,我是打了她。”小雪的回答干脆利落。
“我不信!以她的性格,不会这么容易吃亏,你的脸…是她打的对吗?”
“你想多了,我也不是宁愿吃亏的人,脸只是过敏,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凌雪的脸庞也变得冷漠起来,说话的语气冰冷刺骨,“还有,不要无视她对你的感情,不管你对她是什么感觉,别人对你的好,你要懂得珍惜与给予。”扔下这段话,小雪头也没回的跑远在人群中,渐渐消失。
愣在原地的颍慕言,心中五味杂陈。他很清楚自己第一眼看见凌雪的时候,空寞的内心瞬间被她占据一席重要的位置,可是,她还小……从记事起的慕言只把罗曼瑶当做自己同龄的妹妹,可16岁的时候,姨父提出再过几年让他俩订婚的事后,慕言再也无法从容地面对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女孩。姨父母十年视如己出的养育之恩怎么能忘怀,何况罗曼瑶真的很爱自己……
……
夜晚的星空仄仄闪耀,凉风轻拂,吹动着阳台上撩起的淡雅窗帘。都说在这月明星稀的夜晚可以暂时忘却那些令人忧伤烦恼的事情,可此时的颍慕言却静静地坐在阳台一角,迷离无神的双眼望向落地窗外的灯红酒绿,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透亮暗红的液体。他没有想起大学初识的凌雪,也不是青梅竹马长大的罗曼瑶。此时在他脑海里,只有自己八岁那年妈妈临终时,姨父母告诉自己的所有真相……
每每回想起,慕言身体里的血液就像凝滞一般,绝望地快要死去……
“慕言,你怎么没锁门?灯也不开……”门口传来罗曼瑶娇媚的声音。
她打开客厅的灯,澄澈的灯光下却没有人,再往阳台看去,漆黑一团的身影正蜷缩在阳台的一角。罗曼瑶将手提包扔进沙发,大步往阳台走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罗曼瑶蹲下身子,拿开颍慕言手中的酒杯,“让你陪我去酒吧玩你不去,自己一个人在这喝什么闷酒?”
轻声责备的罗曼瑶欲扶起醉意盎然的心上人,却被瘫坐在地上的他拉进了怀里。慕言的头斜靠在罗曼瑶肩头闭上眼睛,平稳温热的呼吸缓缓地流淌在她的脖颈间。罗曼瑶先是呆愣住,继而抚摸起慕言丝缎般的碎发,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晶亮唇彩遮盖下的性感嘴唇弯起一道灿烂的弧线。
三号公寓的十层,看上去目光有些神游的凌雪正坐在阳台的高脚椅上给捧来的绿萝喷水,喷两下就不自觉地停下来,反应过来时又是“呲呲”两下,就这样反复着……她想的不是别的,正是早上对颍慕言说话的语气,是不是过于强硬了一些?可是当时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怎么了?神不守舍的。”捧着一杯纯净水的凌景走来阳台,双臂搁在护栏上,望向远处的夜色。
“嗯…没什么,我在想白天英语老师下课前教给我们的那句‘strong_women_could_cry_but_never_give_up’这句话。”被凌景的话语打破神游的小雪说。
“坚强的女人会哭,但绝对不会认输?!”
“嗯,我在想,坚强女人不认输,也可以不哭啊……”
“不服输也不哭?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男人了,何况男人有时也会偷偷流泪,更别说女人了!”
“哥哥,长这么大…你有偷偷流过泪吗?”
“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不过人生的道路还有很长很长,我不敢说以后也没有。”
小雪与凌景四目相对,淡淡的笑出声来。
“小雪,过于坚强的女人会给男人带来无形的压力,所以对于‘坚强’这个词,要拿捏得当。”说完这句有深意的话,凌景微笑着走回屋去。
“坚强”要拿捏得当……目送哥哥走进卧室的小雪露出一丝浅笑,继续打理着面前的绿萝。
转眼又是一星期的周末,凌景和齐翾去小区的篮球馆切磋球技,本来还约了颍慕言,可他却没有时间。
撑着雨伞的小雪正准备过马路去超市购买点生活用品,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打在雨伞上沙沙作响。
绿灯穿过人行道的小雪低头看看被雨水渐脏的小腿,拿出纸巾擦拭着。
“凌雪!”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小雪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香槟金色的丰田凯美瑞靠边停下,“是我,阮承天。”说着,打开主驾驶的车门,冒着细细密密的小雨走到凌雪跟前。
“你好,学长,有什么事吗?”相比上次而言,面对眼前削减了几分傲慢的阮承天,小雪坦然了很多。
“哦,没事,路过这里,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你,你还是那么漂亮。”阮承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的小雪。
“谢谢。”
“上次真是对不起,我太鲁莽了,吓到你了吧?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我已经忘了。”眼神一直游移在对方周围的小雪说。
“忘了最好,真希望从今以后…我的意思是我们能从朋友做起……”阮承天伸出四指并拢的右手邀对方回握。
“我们只会是朋友。”说完这句话,小雪似笑非笑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就在小雪的右手将要触碰对上方的手时,身子突然被一股强劲的腕力拉后两步,倒在身后结实有力的胸膛里,惊讶的小雪猛地回头定睛一看,竟是一周都未见着面的颍慕言。反应过来的小雪直起身子,却被慕言揽着肩膀。
“又是你?!上次是为你队长站出来拍马屁,这次凌景不在,你又是为了什么?”看见上次骂自己“人渣”的大一毛头小子,阮承天心中的怒火顿时燃烧起来。
“为了什么?为了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慕言眼中充斥着怒意的寒光直逼对方。
“小子,你一次次地说骂我‘人渣’,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一个不为自己品行不端而羞耻的畜生,不是人渣又是什么?”
“行,小子,咱们走着瞧。”恼羞成怒的阮承天气冲冲的回到车里,加大马力驶出两人的视线。
马路对面本田雅阁里早已按耐不住怒涛的罗曼瑶下车疾步走到二人跟前。没等她站定,颍慕言先开了口,“我有事,不能陪你去挑衣服了。”说完,拉起小雪白皙的手臂,转身走开。
愣在原地的罗曼瑶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周以来一直对自己态度有所改观的慕言,怎么一遇上这个整日素颜,穿着普通的灰姑娘就变得让自己不认识了,他从未对任何女孩这样过。紧紧卧起拳头的罗曼瑶胸口急促的起伏着,稀有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在超市出口处,等室友从洗手间出来的甄采彤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眼前的罗曼瑶虽把自己打扮得风光无限,此刻呆立无助的样子却让人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