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下,皇上的病越来越重,太医院的诸位太医,皆束手无策,皇后和慧妃,日日守在龙榻前侍奉,生怕皇上哪日不堪病痛折磨,驾鹤西去。
皇上的病就这样一直拖到了过完年都未有好转,我也再未见过皇上。自从那夜去过朝阳宫之后,皇上就对我下了禁足令,衣食供应不缺,但却不准任何人探视,送进云锦宫里的东西,都要再三检验,连别宫的宫人都不能进来,只能隔着宫门送来炭火物件。
皇上的病情愈发的严重,朝堂,后宫里那些不安于室的人,也蠢蠢欲动起来,皇上对此却早有准备,所以便早早的下了旨意,将我隔离起来,以保我性命无忧。
夜色浓重,众人都已安睡,朝阳宫却还灯火通明。
躺在龙榻上的人儿,剧烈的咳嗽的几声,随即从枕后取出早已写好的,传位诏书交给常德公公,遂而又拿出一个密封的盒子,有气无力的对着常德道:“这是朕的最后一道旨意,逸儿今后会用的着,你且收着,待逸儿登基之后,再交给他。”
常德公公皱紧了眉头,神色迟疑的点了点头道:“奴才遵命,奴才会将此事办妥的。”
皇上轻应了一声,缓缓地说:“朕好似看见了逸儿的母妃,常德啊,你说,你说朕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常德公公跪在地上,紧抱着怀中的东西颤抖着身躯说:“皇上那是您眼花了,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您的龙体定会好起来的,太子还等着待您好起来了,再与您下那盘未下完的棋呢,您怎能说这种话啊。”
皇上深叹了口气,声量极低的说:“终是朕负了她,负了她的情,负了她一生。”
常德公公闻此,手拽起袖口,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带着哭腔道:“贵妃娘娘的死,纯属意外,皇上您就不要自责了,若不是太后一意孤行,皇上您也不用进退两难,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贵妃娘娘也从未怪过您,您又何必耿耿于怀呢,皇上。”
是啊,这一晃过了十几年,逸儿也已长大,也是该去找她赔罪了。
林怡,是朕对不起你,若不是当年朕注重孝道,为保北国安宁,也不会害了你,朕本以为你是林远平送进宫来,安插在朕身边的探子,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你也从未对朕怀有异心。
皇上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抬眸望着那明黄色的帐幔,不禁回忆起,那年宫中大宴,初遇她时的情形。
那日,她身着一件绣有粉莲的白色纱裙,素手捏着一方锦帕,迈着碎步,徐徐走来。她容颜如花,身姿曼妙,穿过层层珠帘,低埋着头,双颊泛红,她与他擦肩而过,她及腰的青丝轻掠过他的手背,一股淡淡的清香袭鼻而来。
他转眸,寻香望去,她回首,一脸愕然。
后来,她身着凤冠霞帔,嫁与他为妃,那夜,红烛垂泪,春宵张暖,满殿的呢喃细语。
再后来,他为了肃清朝政,下令杀了她的父亲,将她母家存活下来的人,悉数发配边关为奴,她也被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自尽而死。
她什么都没留下,连一纸斥责他无情的遗书都没有,只留下了那个尚在襁褓中的逸儿。
心口一痛,吼中有腥甜涌出,皇上呕出一口血,吐在那明黄色的锦被上,他在恍惚间,看见她坐在他的床边,眉眼含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她说,泽元我来接你了,我来陪你一同走那黄泉路。
他笑了笑,抬起手,想抓住她放在身侧的素手,指尖还未触碰到她的肌肤,就无力的垂了下来。
怡儿,我愿意随你一起走那黄泉路,活着不能相守,但愿死了能与你相伴,来世,来世,我定不会再负你。
跪在地上的常德公公见此,愣了愣,随即哀嚎出声:“皇上啊,皇上,您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呢……”
夜色愈发的浓了,冷风轻吹,吹散了朝阳宫那遍地哭声,吹来了无尽的哀思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