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痴痴的笑着,笑到流下了两行清泪,笑到不可自抑。
她说:“其实最可恨不是皇后,最可恨是皇上,呵呵,这个男人,喜欢的时候就把你放在手心里,一旦不喜则弃之如敝履,也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更有三年一选秀填充后宫,又哪里能够记得哪一个女子,我曾以为只要我用了真心,就可以以心换心,可是这宫里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是啊,若是加上冷宫中那些被皇后折磨到疯傻的妃嫔,这后宫的妃嫔不只殉葬的那些,而是会很多,很多……
我一声不吭,静静的听着,听她不间断地说着,在心里憋了许久,那些原先想说,但却又不敢说出口的话。
她的泪水湿了眼角,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她皱紧了眉头,好像很痛苦,她喘着粗气说:“我知道你为何会存活下来,不是因为皇宠,也不是因为你无心争斗,而是因为你是夜家女儿,是那个北国战功赫赫,对皇上忠心耿耿的夜将军的女儿,还是……还是太子中意的女子,所以你才会活下来,我明白的,我全都明白。”
我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道:“太子中不中意我,我不知道,我知道先皇用心良苦,为了保住我,费了很大的力气,用了很多的心思,仅此而已。”
她勾唇嫣然一笑,有鲜血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渗出,在她那白皙容颜的映衬下,那血,很是殷红刺目,红的骇人,红的惊心。
鲜血染红她的青葱玉手,染红了她的衣衫,也染红了我的双眸。
她身子朝后一仰,靠着榻背上,脸色苍白,神色凄凉的说:“我不后悔生在这个世上,我只后悔当日奉旨进宫侍奉圣驾,而后,毁了自己的一生,连死都要被牢牢囚着,不得自由。”
她说完,朝我莞尔一笑,语气凉薄的接着道:“自古帝王多薄情,你复仇大业得了,就出宫去吧,这里没有情爱,只有无休止的争斗与利用,帝王之情就是如此,情比纸薄,经不起考验风吹,轻轻一碰就碎……”
她似喃喃般的说着,身子仿佛被抽去了力气一般,瘫软在榻上,她唇角的血越溢越多,她的双眸,也慢慢合起,手无力的从身上滑下,垂了下来。
我看着她那紧闭的双眸,只觉胸间痛的很,我紧捂着胸口身形不稳,若不是身侧的宫女及时搀扶住我,怕是我早就栽倒在地了吧。我强抑住心间的痛楚,迈开步子,缓缓朝着殿外走去。
空中飘着雪花,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又像连绵不断的帏幕,往地上直落,同时返出回光。
慧妃表面上看起来,爱刁难人,也很是狡诈狠毒,可是她对先皇的心是真的,就算曾做过那越矩之事,可是情却未变,变得是人心。
侯在宫门口的太监,见我出来了,且神色忧郁,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随即便悉数涌进青鸾宫中。
寒风凛冽,冷意直袭心房,让我瑟瑟发抖,先皇这偌大的后宫,仅存了我一人,唯有我一人安然无恙的活着。
人心易变,帝王之心亦是如此,也更为狠毒无情,你既知这宫中之路不好走,这身下的位子不好保,又为何偏要进宫来呢?
一生痴情错付,亦毁了自己的一生幸福,直至死去,也不得自由。
今时后悔惋惜已经无用了,命数已定,非人力所能篡改的,但愿来世,你不会再选择这条路,而是选择其他的道路。
我也愿若有来世,不必再受这些苦楚,轻松自在的活着,不用体会那丧亲之痛,不用怕牵连别人将心中所爱之人推离自己身边,不用为了仇欲步步为营灭心泯情。
你是解脱了,虽不得自由,却很快就能得到,可我却还要走这没有尽头的道路,一直到死。
眼前迷蒙一片,我什么都看不清,也无法看清楚,不是我的视线被泪水挡住,而是我的双眼已被仇恨遮住,让我无法寻觅其他出路,只能在这黑暗中慢慢行走,一步一血,踏着那些被我手刃的尸身,一步步走近黑暗深处。
身体里的某处地方,在隐隐作痛着。
真的很疼,疼得我无法顺畅的呼吸,疼得我无法自抑……
复仇帷幕,现在才拉开,我的仇人还好端端的活着,毫发无伤,而我却遍体鳞伤,真正地较量,现在才要开始。
我是在仇恨的欲血中,为恨而重生的夜绯红,我这辈子只能在黑暗中挣扎着,为仇恨而活,然后无休止的争斗,染尽鲜血,只为取了那人的首级,方能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