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到家，看到冻得发抖的我，老妈收回了还没说出口的责骂，把我轰到了炉边。
第二天，一向身体很好的我突然发烧了，医生量了量体温：39.8度。新年，我在昏昏沉沉中度过。老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看着她担心的神情，我突然很愧疚。
躺在床上，我对自己说：不就是朋友失约吗，阿美也经常干这种事啊，那么计较干嘛？你看看自己，十几岁的人了还让父母担心，好意思吗？想想自己的家境，想想自己的理想，你就不该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门心思学习就够了。
闭上眼睛，我暗暗下了决心。
元宵节的前一天，新学期开学了。
报到的那一天，我排着队领书。顾沉在后面叫着我的名字，我故意没理他。他走过来对我说，“于小曼，我有话和你说。”
“我正排着队呢，有什么话待会儿说。”
“那我等你。”
我没说话，只是随着队伍前进。顾沉在一旁看着我，等到了我领了书，他走上前从我手里把书接了过来，“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我要先把书放到教室。”
“行，你在这等我，我替你放。”
“我的抽屉是锁着的。”
“于小曼，我知道你在生气。”
我撇撇嘴，狡辩着，“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约你下雪时见面的事。”
我故意说道，“哦，我根本没去啊，应该我对你说抱歉才是，你等了很久吧？”
“别骗我了，操场的那个雪人是你堆的吧？”顾沉从书包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围巾递到我面前，“这是你的，我认识。”
我心里一震，咬着嘴唇问道，“你那天去了？”顾沉点了点头，“那天家里出事了，我想着都那么晚了你可能走了，可又担心万一你还在怎么办？所以我就跑到了学校，到操场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只看到了一个雪人。对不起，你那天是不是等了很久？”
我装作很轻松地说，“没有呀，我把雪人堆好了看你还没来就走了。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的。”既然我已经想好了不再想其它的事情，就干脆果断一点。
“我……”顾沉顿了顿，“其实，那天我是有话想和你说。”
看着他的表情，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既然已经错过了约定的时间，那就不要再说了。我还要去放书，先走了。”
“于小曼你站住！”顾沉走上来扯住我的衣服，“我就想问一句话，你喜不喜欢我？”
我冷笑着，“顾沉，你会不会太自恋了？有这么问人的吗？再说了，我喜不喜欢你重要吗？”
顾沉看着我，用力地点了点头，“重要，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看着他炙热的眼睛，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故作镇静地说，“我只是把你当成好朋友。”
“朋友？”顾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不相信，我能感觉出来你是喜欢我的，对吗？你一定是还在为那天没等到我生气，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是因为我爸……”
“不是”我打断了他的话，“和那天的事没关系。我真的只是把你当朋友。”
“朋友朋友！我讨厌这两个字，为什么只是朋友？”顾沉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我轻轻拨开他的手，强忍着随时要喷涌而出的眼泪，“对不起，我先走了。”
我拿过他手里的书走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我不忍心看他伤心的面孔，只能在心里说：顾沉，对不起，我喜欢你。只是爱情对现在的我来说，太不实际。
回去的路上，阿美叫住了我。看着我的红眼眶，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强挤出一丝笑容，“风太大，吹得我眼睛疼。”
“骗谁呢！”阿美提高了分贝，“老老实实回答，我刚刚看到你和顾沉了，你们两怎么了？”
“没怎么呀！”我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那为什么你们两个看上去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阿美撇了撇嘴，“我是神经大条，可这么明显的事情还是看得出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
“什么该说的话？”
“阿美，别问了。等我想说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我有气无力地往前走着，阿美跟在后面小声嘟哝着：哎，感情这个玩意儿……
（2）
第二天上课，顾沉一整天都没出现。
我以为他只是很平常的逃课，可是连续三天都是这样子。奇怪的是，班主任也没有问。我突然想起那天他说家里有事，又听他提到了他爸爸，不会是家里真出什么事了吧？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忍不住跑到了办公室。
“老师，顾沉几天没来上课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妈叹了口气，说，“顾沉他爸的公司被人恶性吞并了，他妈妈现在要带他去新加坡。”
“怎么会这样？”我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和顾沉同桌了那么久，关心他我能理解。不过你还小，很多事情我说了你也不会懂。这几天顾沉可能就要走了，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哎，不过这样也好，或许对他来说，这是一次全新的开始。”
从办公室出来，我不停地问自己：他真的要走了吗，就像来的时候那么毫无预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即使已经拒绝了他，即使不能在一起，至少还可以做个好朋友，可以一直做同桌，无聊的时候可以说说话，偶尔吵吵架，我能每天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至少让这样的时光持续到我们的毕业季，可是这种时光如此短暂，短到我还没有真正拥有就要失去。
“阿美，你说顾沉真的要走了吗？”我乞怜地看着她。
阿美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你早点说清楚你死要面子不说，现在人都要走了你还能怎么办？”
“我知道，可是我难受。”
她拍拍我的肩膀，“好了好了，别伤心了，难受也没有用啊！他总不会为了你不走吧？不过说真的，我很想知道你和顾沉那天到底怎么了？”
“我，我……”
“嗯？”阿美靠近我追问着，我支支吾吾地说，“我，他，他说喜欢我，还问我喜不喜欢他？”
“那你怎么说的？”
抬头看着天空，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说我只是把他当成好朋友。”阿美捧着我的脸，一脸诧异，“小曼，你傻啊！你为什么这么说？”
“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在我们这个年龄谈恋爱实际吗？会有结果吗？很多时候，我们追求的不过是一种新鲜感，与其渐渐厌倦对方，还不如把这份心动的感觉留在心里，一辈子也不会遗忘。”
阿美白了我一眼，“真搞不懂你脑子里都想的些什么，管它结局怎样，喜欢就在一起啊！你看你现在，还不是不开心，你敢说你舍得顾沉吗？”
我苦笑着，“舍不得，可是舍不得又怎样？现在伤心，总好过感情深了之后再分开的痛苦。也许，他去了新加坡更好，这样他就会很快把我忘记。”
“救命啊，我已经无法理解你了。”阿美死命甩着脑袋，“不管你了，你自己选择的，别将来后悔就行。”
后悔？我能说我现在就后悔了吗？
一周以后的早自习，吃过早饭，我默默地坐下来，旁边的座位，已经空了很久。
“小曼，于小曼……”
好像有谁在叫我，我回过头，看到了久违的那张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就要走了。”他说得很平静，好像他要去的地方离这只有几步的距离。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能和我走走吗？”
“嗯。”我很听话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又是操场，我想起了那天在雪地里一直等着他，等到放弃……
顾沉停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说，“我不相信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我也不相信你真的只是把我当普通朋友。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就不能在我走之前对我说句实话吗？只要你说喜欢我，我马上就和我妈说我不走了。”
“不，顾沉，你不能这样。”我多想说那天的话是骗你的，我多想告诉你自己很喜欢你，可是我不能。你不是一直都想妈妈吗？你怎么可以因为我放弃和你妈妈团聚的机会。而且去了新加坡，你的前途会更好，我怎么可以影响你？
“顾沉，你要是希望我过得开心，就去新加坡，不要因为我去改变什么。”
“可是……”
“没什么可是，顾沉，我答应你，等你去了新加坡，我会给你一个回答。”
“好，我听你的。”顾沉看着我，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和一盒磁带，递到我手中，“你不是想知道我这里面写了什么吗？现在我把它给你，等我走了以后你再打开来看吧！还有这盒磁带，里面都是我唱给你的歌。去了新加坡我会给你写信的，于小曼你听着，除非你亲口说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否则我绝不会放弃，就算去了新加坡，我也会一直等你。”
我接过那本薄薄的笔记本和磁带，没有说话。
沉默了许久，顾沉终于说道：“我要走了，于小曼，你会记得我的，对吧？”
我用力的点点头。
顾沉微笑着，他缓缓从我身边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他真的走了，在心里说着。
你说，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也许再见，我们都已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