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吵闹的夏天,空气闷热的如同点火的蒸笼。简轶全新投入在他的音乐梦想里,张生有时候会想,在他们这群人之中唯一把音乐当做人生一部分的就是他了吧。
高考结束之后,张秀红出现过一次,但是也就那么一次。之后的她就如毕业分道扬镳的考生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张生虽然已经习惯如此,但不免还是有一些失望。桌子上有她留下来的一封信,但是她临走之前却告诉他要在一年之后才能打开。
他拿起那封信,放在掌心摩挲着。他可以现在就打开,但是他却是个守信的人。他笑笑,又将信放回原位。
外面骄阳似火,大地被太阳炙烤着,连房间也是火热的。毕业之后,几人的联系逐渐变少,包括他和王林。
毕业,一个伤感的词。
张生有些伤感的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给王林。刚拿起手机,电话就想了。看到来电显示,他扬起嘴角,那人是王林。
“小生吗?我们见一面吧。今天下午六点,就在学校门口好吗?”
“嗯!”
简短的对话,却让张生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在遇到王林之前,他的世界是一片黑暗,她的到来,为他的世界带来了光明。她成了他世界里的光芒,那么耀眼。她的一举一动,可以影响他波澜不惊的心。
六点的学校已经很安静了,学生也都回家了。王林站在校门口,影子被阳光拉的很长。
见到那个日夜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张生微笑着走过去,跟她打招呼道:“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说完他才发现这句话像是将他们的距离拉开了,他只能尴尬的笑着。王林眼神中有些阴郁,但是还是笑着道:“我很好,你呢?”
两人互相看着,然后忍不住都大笑起来,一直笑到眼泪都掉下来。张生止住笑,用手为王林擦干眼泪,说:“有什么好哭的?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
王林突然抱住张生,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放声的哭了起来。
好久她才安静下来,擦干自己的泪水。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他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背过身子,将情绪隐藏在脸上,然后才看着他,平静的说:“没什么事情啦!只是想到好久没见到你,所以又写难过。你最近在做什么呢?”
他笑笑,伸手摸着她的脸颊,道:“在家中待着。也不知道简轶他们最近在做什么,我们也该找个时间大家一起聚聚了。”
她低下头,说:“是啊!毕业之后都没怎么见面,以后见面的机会估计也是越来越少吧。”
察觉到她的伤感,他也低下头,说:“那就趁着现在大家还没分开的时候,好好的聚聚吧!对了,小林,我们高考报同样的学校吧。这样,就算毕业了,我们依然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不是吗?”
王林脸上表情一滞,然后才抬头笑着说:“好啊!”
说完这些,他们就一起重游了学校。他们曾经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如今再走的时候都有浓浓的不舍之情。平日里觉得平凡的景象,在离开的时候,竟然也觉得是那么的美丽。张生想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大概就是转学进这里,然后遇上这么一群人。
成绩下来的那天,张生考了654分,跟欧落羽并列第一。简佚虽然考的不好,但是也考了580分。林静静考了620分,王朔也考了598分。只有王林,她没有将自己的成绩告诉他们。
张生好奇的问她:“小林,你成绩是多少呢?”
王林眼神有些恍惚,正准备开口,却被简轶接话过去:“这还用问!虽然她没你考的好,但是也绝对是我们之间的第二。小林,我说的对不对啊?”
她笑着点点头,说:“还是你了解我!小生,你要加油喽!”
张生惭愧的笑着,道:“嗯!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让我来了解你呢!”
简轶看着笑得很开心的林静静,问道:“静静,你比我的分数高了这么多。你打算报什么学校呢?”
林静静想了想,跟他说:“你报什么学校,我就跟你报什么学校。谁让本小姐喜欢上你这个人了呢!牺牲一些,就牺牲一些吧!”
简轶笑嘻嘻的凑到她面前,说:“既然你愿意为我牺牲,那我以后就做一个妻管严,让你管着!”
见他们这般甜蜜,张生也问王林:“你打算报什么学校呢?”
她看着他,笑的有些苦涩,道:“国内最好的学校就是清华北大,那就北大好了!虽然我的成绩不能跟你选择一样的专业,但是最差的那个专业应该也是进的去的。”
他点点头,说:“嗯,我们一起去北大!”
时间过的总是那么快,填志愿的那一天,王林都没有出现在学校。张生有些着急,打电话给她也总是没人接听。简轶笑他这个男朋友当的不合格,他也没心情反驳,只是着急的找她。
就在他打算去她家里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看到是王林打来的,他立刻接听道:“小林,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来学校?”
“我已经填过志愿了。因为家中有点事情,所以就没有等你们。对不起啊!”她有些伤感的道。
张生听她这样说也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我只是怕你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很担心。你填的是什么专业呢?我想要和你一个专业!”
“呵呵,我报了好几个专业,也不知道能被哪个录取呢。你就选择你喜欢的专业就好,以后我们还是可以转专业的不是吗?”
他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小生,我妈妈喊我过去帮忙了。你去填志愿吧!到时候我们两个要一起去学校报到,你可不能丢下我哦!”她强笑道。
他扬起嘴角,像是已经想到两人一起进入大学的场景。“嗯,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王林已经泣不成声。她骗了他们所有人,她根本没有去填志愿。高考的时候,她身体不适,所以导致发挥失常。成绩也是几人之中最差的那个,只有568分。虽然也达到了一本线,但是还是差张生太多。
她知道如果张生知道她的成绩,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着跟她一起报一个普通院校。她不愿意拖累他,她知道他应该去一个好的学校,所以她才骗他。她本来是想复习,然后在考入张生的学校。可是她家中的经济条件并不是那么乐观,复习只是加重负担罢了。
阳光照射进房间,却照不进她的内心。她第一次感觉这么的寒冷,无论多么热的温度,都暖不了她的心。她已经想好要报一个远远的学校,然后消失在张生的世界。他那么优秀,值得更优秀的女孩配他。可是她却是那么的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这或许就是人生,永远不会按照你想的那样进行。它总是在给你意外,就像张生以为自己的世界再也不会黑暗一般。一个人长时间活在黑暗之中,这并不悲伤。悲伤的是,阳光来过,但是却毫不留恋的在你的世界消失。那已经不是悲伤可以表述的,而是绝望。
张生报了北大中文系,他想王林应该会喜欢这个专业。出了校门,他没有跟简轶他们一起去庆祝,而是孤身一人回到了家中。
他看着相框中那父亲的模样,想着自己已经走出了那个阴影。他打开手机,看着相册里的那个女孩,她笑靥如花。
王朔手中拿着手机,号码一直停在那个人上。他终于明白,自己确实爱上他了,爱上了一个男人。但是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gay,只是爱上的那个人,恰巧是男生罢了。
他是那么的优秀,如同高贵的王子一般。他爱上他,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他。说了之后他们之间会怎么样呢?或许只会越走越远吧!
他苦笑着,终于还是按了拨通键。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响起那个清冷的声音:“有事吗?”
王朔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要见你一面。”
欧落羽皱了皱眉,道:“什么时间?”
“早上八点,在钻石钱柜门前见面。”
“嗯,我知道了。”欧落羽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他有点失落,或许明天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无瓜葛了。这是一场赌局,虽然他知道自己必败无疑,但是他还是想赌一局。他知道欧落羽喜欢的是林静静,但是他还是无可自拔的爱上了他。
第二天早上,他起的很早。他为欧落羽买了他最爱的早点,以及咖啡。星期天的早上,钻石钱柜的门前很冷清。偶尔路过一两个人,也只是打量他一眼,并不会为他停留。
欧落羽准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准时。他笑着,将手中的早点递给他,说:“知道你还没有吃,赶紧吃吧!不吃早餐,胃会坏的。”
他接过早餐,问:“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王朔失落的笑了笑,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那里,我再告诉你。”
他点点头,两人一起乘着公交车来到了郊外。那是一条向西流去的河,河边是生长茂密的野草。阳光将河水染成了金黄色,泛起小小的波澜。
王朔看着河流,问身边的欧落羽:“你最喜欢什么花呢?”
欧落羽看着远方,道:“向日葵。它们总是朝着阳光,永远追随,直到死亡。”
他点点头,转头认真的看着他说:“落羽,我爱上你了。”
欧落羽楞了一下,看着他,问:“你是在开玩笑吗?”
王朔苦笑着,道:“我自己也希望这是个玩笑,但是它不是玩笑。我爱上你了,爱上一个身为男人的你,可笑吧?”
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王朔低下头,黯然的说:“我并不想把你当什么少爷,我也不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虽然最初我接近你确实是想要巴结你,但是一切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变了味。我知道自己爱上你了,我不想欺骗自己的感情。你爱着那个女人,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在爱着你。”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他转身离开这里,独留王朔一人站在那里,苦苦的笑着。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但是真的发生时,心中还是不免很失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一切早就注定的不是吗?他爱上的他,喜欢的是一个女人。或许在这世俗之间,他是个女人或许还有一点希望,但是他却是一个男人。
他一人在河边坐了很久,久到错过了最后回家的末班车。路很远,他就这样走回去。回到家中的时候,母亲问他去了哪里。他只是说:“出去转转。”
回到房间,他将房门反锁起来。一个人在房间中发泄着,想着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会爱上一个男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等到心情平静下来的时候,他从床边的抽屉中拿出一本蓝色的笔记本。他在上面写下了他对他点点滴滴的爱意,就如同将心剖出来给他看一样。
他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他是那样的高贵。优雅的十指在黑白键上游走,他嘲笑过他。当时他有些不是滋味,现在想来竟然也是甜蜜的,至少比此刻他的心要好受多了。
这之后,欧落羽总是刻意于他疏远。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不想再做太多的纠缠。他不想增添他的烦恼,既然不能跟他在一起,能远远的看着他也是好的。
因为欧落羽,他习惯了坐公交。他身上的纨绔之气,在遇上他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是如果能重新来过,他还是会愿意跟他相遇。
刚下过雨的午后,空气也变得异常的清新,除了那浓浓的土腥味。他打开门,屋里并没有见到他的母亲。他看见自己的房门是开着的,心中有一些不祥的预感。果然,母亲坐在他的床边,身边放着的是他那本蓝色的日记。
见他进来,母亲含泪的看着他,问:“你这日记中写的都是真的?”
他点头。
母亲有些绝望的看着他,继续问:“你是一个gay?”
他依然点头。
“哈哈,我的儿子居然是一个gay?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绝望的笑着,眼泪顺着她有鱼尾纹的眼角流下。
她有些歪歪倒倒的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只是悲伤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出去了。王朔知道她是真的绝望了,可是这些事情又怎么是他能控制的呢。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做一个gay。
他颓废的坐在床上,将笔记本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翻着。之前的日记记载的总是一些无所谓的小事,但是他却可以知道,自己当初活的有多么的痛快。自从遇见欧落羽之后,日记里一页一页重复出现的都是他的名字。他的笑,他的皱眉,全部都烙印在他的心里,怎样都无法消除。
躺在床上,眼睛一闭,出现的都是他的声影。
欧落羽走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清洗过的世界。他爱上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他还在这里期期盼盼的等她回来。他想到了王朔,那个和自己一样可悲的人。
他一直都是在利用他而已,但是在他说爱上他之后,他竟然再也不想利用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许在心中早就有了他的位置,只是那不是爱情。
阳光慢慢的消失在这个房间,欧落羽的身影被黑暗笼罩。他从来都是活在黑暗之中,除了她能给自己带来阳光外,便再也没有什么能温暖他的心了。也许从她离开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就随之而死了。
他苦笑着,至少王朔比他勇敢。他敢说出自己的感情,敢接受说出来之后所有的后果。可是他却不能,只能在家族的压迫中低头。他不知道到底是他屈服了,还是欧阳语嫣屈服了,只知道一切都想是昨日黄花,再也回不来了。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他安静的世界。是王朔发来的信息,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打开了。信息上面只有几个字,你还好吗?
欧落羽拿着手机看了半晌,才回他一个字,好。他刻意的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何尝不是保护他呢。即使他爱上他,他们也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就像是他跟她一样。
想到家族中的事情,真让他特别反感。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出生,如果不是这身世,他也不用遭受那么多痛苦。越想心中越是烦躁,他打开手机,给张生打了个电话。
张生正在家中准备着晚餐,看见是欧落羽打来的,他有些惊讶。接了电话,那边就是欧落羽冷冷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你!”
“哦,我在家里。我们要在哪里见面?”张生问道。
“就在你家里好了。我二十分钟之后到。”
“我正在做晚餐。如果你没吃的话,可以过来一起吃!”话说出口,张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
欧落羽沉默了一会,道:“好!”
二十分钟后,欧落羽准时出现在张生家门前。